印象中的父亲,很冷;我与父亲的关系,很远。
父亲的名词,似乎与慈爱无关。他对我,严苛至极。“写字时坐正,头抬高”“言必行,行必果”……诸如此类的呵斥,从小到大。我曾一度怀疑自己非亲生,或者父亲存有重男轻女的旧思想。要不然,父女关系怎会如此生疏?我也曾一度幻想,赖在父亲的怀抱中撒娇,那个腻歪劲,羡煞旁人。
童年,我习惯用敬畏的心情、仰视的姿态,疏远着父亲;至青少年,我和父亲的关系更僵,我习惯用沉默来反抗,用无声的敌对宣泄着心中的不满。我一直认为,和父亲的关系,也许只能这样了。
天空拉下了黑色幕布,雨瞬间倾盆而下。漫天盖地的雨帘,展现出吞噬全世界的气势。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家长和学生堵在校门口。我和父亲在屋檐下躲雨,只片刻路上已有一尺深的积水。天色越来越暗,我们决定冒雨前行。“来吧,我背你!”父亲蹲下身体。我犹豫了,也许不习惯与父亲如此亲近,也许是认为十几岁的大姑娘早已过了撒娇依赖的年纪,“我自己走吧。”“我背你吧,别把鞋弄湿了。”父亲坚持。我趴在他背上,父亲的背宽广厚实,如此温暖,这不就是久违的父爱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父爱却在灯火阑珊处。
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蹚水。突然,一个踩空,一个踉跄,虽然父亲极力想平稳住,可负重的身体无法轻易控制,父亲直直地跪了下去,在即将触地的刹那,父亲用力托了我一把。那个瞬间,无法描绘,也不敢想象,让人心酸,也让人暖心。
我到底是没什么事,父亲应该很疼,走路一瘸一拐。膝盖的撞击,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想不疼,是不可能的。父亲硬是咬着牙,不吭一声,牵着我的手,踏上回家的路。父亲的手粗糙却宽大,牵着他的手,满足而有安全感。
父亲摔跤,只是回家的小插曲,好像没什么重要,甚至很容易被淡忘了。插曲嘛,不是主线,好像在林中惊起一片飞鸟,片刻又会重归宁静,更没人会在意是哪只鸟,怎么飞。虽然这么形容过分了,但事实就是如此。当时有多疼呢?不知那种疼,有没有我任性时那么疼,有没有我故意敌对他时那么疼?
爱的瞬间,虽不会描绘,场面却鲜活。细节不会勾勒,只有父亲,仿佛永远映在那儿,背着我摔了一跤,然后牵着我的手,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