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能见到几个老人,手中拿着老旧的收音机。边听戏,边坐在木凳上享受春日下午三四点钟的温阳,咚咚锵锵地锣鼓声,即使人未开口,眼前已有画面,思绪被拉回儿时。
每当听说有戏台搭建了,就同奶奶一道去看戏,搬着小木凳,带一袋子葵花花生,早早就在戏台前占了座。小时候最喜欢到后台看梨园子弟们梳妆打扮。对着面前的圆镜,将自己原先的头发束起,向脸上涂抹粉底、胭脂。最深刻的是画眼,几笔勾成,眼角上扬,粉色眼影在眼周轻轻带上发饰,穿上戏服,纤纤双手放在胸前理衣襟。我在后台看痴了,原以为是梦,这旦角竟偏转过头来,朝我看了一看,撩起水袖挡在嘴前,清楚地看见,那双有神的眼在笑,我一下红了脸,跑回前台,细忆,她举手投足间也满是柔情。
我曾细细观察过各个角色的姿态。那刀马旦头戴七星额子,身后四个靠旗,每当刀马旦从幕后出现,我都激动不已。看她一个转身,靠旗飘飘,衣摆飘飘,好似一阵彩色的旋风,最是华丽。还记得一场戏开场前,遇上武生排演,也是像刀马旦,身后穿着靠旗,有的手拿大旗,有的手拿长枪,左右齐上,挥舞着,穿插着,个个神情严肃,英姿飒爽,光是看他们在阳光下的影,也能看花,看他这台步,步步叫沉稳,步步展英豪。待最后锣声一出,即刻站定,一手举起微张过顶,一手将枪背往身后,一双鹰眼正视前方,勾着人心,中华的气势尽显,不愧为中国国粹。
看过《牡丹亭》,那杜丽娘身姿婀娜,步步生莲,手中一把扇,诠释翩若惊鸿,你看这些个旦角吧,一挥水袖,那是含苞花儿的骤然绽放,是石青水墨在水中慢慢渗开,是天上的流云,宣纸上飘逸的汉字,无不称赞。这身段,可得是中华特有的柔情。
丑角也叫我深刻,儿时看戏第一次遇着小丑,整个人的眼睛都直了,这角色也真滑稽,鼻子这儿抹些白,他唱的也和其他角色不同,人家唱得婉转,唱得余音绕梁,是锦缎、丝绸一圈圈在心头绕过;而小丑一般用那普通口语,一字一句,是从口中蹦出来,我见他幅两边的插翅一下下抖动着,自己的头也不知觉得晃起来,老人们在旁边在看着我呵呵地笑。
过去的戏团花样多,有功夫。翻筋斗什么的是很常见的,但如今看戏的人少了,花样少有了,连丑角在戏台上也很难见到。如今听见锣声、小钹声、二胡声,起节奏了,就忆起昔日的戏。感受得到,角儿们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走出的步,唱出的词,都如一艘艘载着浓浓国韵的帆船,夜色里,莲花灯光下,轻轻游荡。
“大-人-呐!——”正在放《杨门女将》,几个老人围着收音机,晒着太阳,国粹,你又该怎样流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