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被头顶的电扇转破敲碎,稀疏地砸到眼皮上,断断续续,无休无止。随着白昼的一点一点拉长,“知了知了”的叫声也逐渐悠长起来,夏天到了。
还记得那些年的夏天,一元的冰棍,破旧的蒲扇,井水冰镇的西瓜。白天四处挥洒汗水,蝉声孜孜不倦地传遍我玩耍的每个角落,我听腻了也就当听不见,可蝉儿还是以同一个调子充当着我生活的背景音。然而到了傍晚,外婆飘渺深沉的声音与那悠长的蝉声混合,形成了夏日里最美好的二重奏,轻柔地在我脑海回荡。这时,我才注意到那蝉声的美妙。
那时天边的云彩美如梦境,我和外婆沐浴在灿烂的夕阳里,两个人影交织着投射在地上。外婆拿出那本书,泛黄的书页昭告着它的古老。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指在书页上,苍老的声音也藏不住那温柔。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我念那些生晦古老的诗歌,老树上的蝉这时也一遍遍地“知了知了”,我就一遍遍跟着念呀念。如果念对了,背出来了,外婆就拍拍我的头,给我拿支冰棍,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如云彩般美丽,如夕阳般温和。
吃完了冰棍外婆就给我讲那诗歌的故事,这时她的声音格外轻柔,像被那清风裹挟着从远处传来,又似薄纱般轻柔梦幻地笼罩着我。她说李白落寞地站在窗前,看满地像霜一样的皎洁月光,思念着遥远的故乡;她说张九龄凝望着海上的月,想远方的友人是否与他共享这一轮明月呢;她说苏轼在中秋佳节望月独自感怀,又重新振作起来……夜幕逐渐降临,蝉声也稍稍收敛,外婆一边挥着蒲扇帮我驱赶扰人的蚊虫,一边给我细细讲那诗中的美丽世界。她的声音空灵美妙,把我吸引到遥远的过去,枯燥的文字也变得妙趣横生。我乐此不疲地听着那些古老的故事,缠着外婆再给我讲,外婆刮刮我的鼻子,说要等我再背一首诗才能听故事,我便悻悻回了屋。
又是一年蝉声起,而外婆吟诗的声音渐渐远去,只有在梦中,才能再听见那轻柔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回荡。
记忆深处里,有一种声音包含了那些最好的夏天,有一种声音深刻地被我铭记在心,有一种声音,承载了外婆最美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