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妈妈：
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你了。
梦里，你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无法张口向你说什么，因为我知道，我永远欠你一句道歉。
五岁时，爸爸，那个很狠心的人，扔下我们，和他的"真爱"去了另一个城市。那天，你抱着我，哭得像个泪人。你一遍遍地说："瑶瑶，妈妈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我竟真把这些当作了你的错。
七岁时，你成了下岗女工。我并不知道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没有了。那个冬日的下午，苍白寂寥的天光笼罩着大地。放学铃响了，我正在收拾书包，一阵尖利的笑声响起："快看，那是林瑶的妈妈。脸好脏啊……"满屋的同学拥挤着，推搡着向窗外看。我赶紧跑下楼，你正站在学校边的垃圾桶旁，裹着一件墨绿的军大衣，头发蓬乱，脸色苍白，背了一个白色的麻袋。你弯着腰，皴裂的手伸向垃圾桶里翻翻找找。那个麻袋又破又白又灰，像只毛发打结的流浪狗。
我怒火中烧，你怎么能来学校捡垃圾！我猛地冲出去。一把将你推倒在地，大吼："快岀去！"
然后，我嘴里又窜出一句："你不是我妈妈！"
那一刻，你眼中的惊恐，摔倒在地后痛苦的神情，瞬间凝固成冰。你一步一瘸出了校门。从此，我再没喊过你妈妈，你也再也没喊过我瑶瑶。
高二那年。我成了一个不良少女，逃课，打架，喝酒，去网吧……那天晚上，我打通宵游戏，顺着灯光回到家，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就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清脆的巴掌，你的手颤抖着。
我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冒出一句："你有钱吗？学费不是他汇过来的吗？我就自甘堕落了，干嘛管我？"你的声音颤抖着："你是我女儿，我当然要管你。"
你踩着凳子，要从柜子里拿什么东西？突然，你从高椅子上倒下来，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这一切太快了……凌晨一点，医生宣布：病人脑死亡，抢救无效。
你的生命突然成了心电图监护器上的一个点，在我生命中消失了，永远消失了。
我竟不习惯一个人睡，直到一切告诉我，你不在了，你不在了！家门前那盏灯不亮了，厨房里没有剩下的饭了……我突然好想念你，在自责与愧疚中想念你。
那天，我实在没饭吃了，翻箱倒柜找钱，终于找到一个盒子，盒里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瑶瑶的学费。里面的钱很旧，很旧，还有一张人身意外保险单，受益人是我：林瑶。我突然明白，学费根本不是那个缺席了我生命的那个男人交的，而是那个因我而离世的人，那个我欠了许多却从未还过的人——妈妈，是她交的。
好难过，好难过！原来一直有人在背地里喊我"瑶瑶"啊！喊出这两个字的一瞬，我泪如雨下。
妈妈，我欠你一声道歉。
我惩罚自己！带着一辈子的负疚活下去。如果有来生，请让我做你的妈妈，我将用我的全部来偿还你，只要你就露出一个微笑。
妈妈！我永远欠你一句道歉！
你的女儿：瑶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