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自于远古的雪山,它翻过塞外的草地,涉过孤寂的大漠,穿过了上下几千年的历史,看尽了人世的悲喜,历尽了沧海变迁,见多了朝代的更迭,可它却无法言语,只能把自己风化的故事藏进身体。于是它继续走,继续看,只是奔波不停,翻过李白的书,品过茅屋里的狂吟,只是执着不已,仍在苦苦寻求懂它心语之人。
我还记得那时在苏州,江南青鸟,弱柳如画,都说此地园林甚好,我便跟母亲一起,上了市里一处瞧了瞧。我们是自己去的,没有报团,傍晚的苏州,不像长沙是那样豪迈的女王,更像优柔的少女。轻轻推开小院大门,生怕惊动了其他人,迎面而来即是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眯眼微看,前方一处大池塘,鱼动莲开,波澜款款,竹林间,木樨丛中,风徐徐而来,海棠正酣,引人入胜。苏州人家爱焚香,竹篱生烟,淡香缱绻,空气里仿佛氤氲着几点紫光,哦,原来是薰衣草,估计是这户人家种上的,不禁有感而怀,风呼啸而过,连绵不断,母亲与我暂时分开,相约几点到大门集合就可。
在风里,我好像听见了这存在百余年的园林里灯笼摇曳,细雨绵绵,大户人家于千里之外整肃衣冠,准备进京;又听见鸿儒商贾约谈天明,是时风停,一切皆噤声。我听见了风的故事,是百年来人间的沉淀,文化底蕴的深厚。我不禁陶醉其中,听,它来了,夹杂着竹林的沙沙声,竹本固,性坚,古君子多为庭实也,我好像又听见了百年前这户官宦家庭似在争辩,国将不国何以为家,于是,这家人便弃院而走,自此,小院便孤寂了上百年。风,也在此孤寂了百余年,寒来暑往,紧紧捻着遗弃的小笺,好像当年的景象在耳边低诉,灯下酒色散,信纸失了色,可风还是在这里,坚守如初,此物可比之于竹、梅,无形,却四面皆它,大智若愚,只是满腹见闻,不得言语罢了。
后来的那些日子,每当我遇见风,便驻足感受,听它与我又低诉了什么。
是啊,为人正当如风,坚守如初,执着为了自己的信仰,永不言弃,淡淡吸一口撞进怀里的风,细细品尝这位老友给我带来的香气,坐在它身边,听它讲述故事。
有风陪伴的日子,不急不躁,静止于心,风始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