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长廊,只有手术室门前还亮着灯。
门前的条椅上,坐着一位老妇人。看不出她是喜是忧,只静等着,不时向里头观望一眼。昏黄的灯光下,老人的模样格外明显,苍颜白发,满脸皱纹,仿佛斑驳的锈迹,死神的魔爪。
儿子出了车祸,她慌忙从外地老家赶来,日夜兼程。她已经失去了老伴,如果再失去儿子,生活于她还有什么意义呢?想到这,本就干枯的眼里噙出了泪。
手术已经大半夜了,还没有音讯。老人的心啊,就像一颗悬空的大石头,随时可能压抑下来,压到她窒息。
蓦然,窗外的风景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原本漆黑的夜,开始露出了些光明的征兆:地平线上开始溢出淡淡的微弱的光,泛着点点红晕,开始笼罩着一切——树木、花草、建筑,包括老妇人自己。“看来天快亮了,”她暗道,“可怎么还听不见鸡鸣呢?”
她望着黯淡的天花板,往事云般浮上心头。她清楚地记得以前老伴几更出门狩猎,何时“猎马带禽归”,冬天极冷的时候,就盘腿坐在炉子边上,温一壶清酒,那安详的神情;她也不会忘记每逢过节,儿子穿着新衣,红妆艳裹,顽皮蹦跶,那天真的笑脸。可这一切回忆,还是被现实无情地泼上冷水。
她有些焦虑了,手术室里的灯仍亮着,只是里面医疗器械发出的“哐啷”声使她清醒了不少。她着急地守着,惴惴不安地,盼着光亮快些到来,又唯恐那会是黎明前的最后一点宁静。内心如同重影徘徊着,天昏地暗。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恍然从梦中惊醒,双手撑在木椅上以伸直麻木的双腿,对医生投去急切的目光。医生沉默了,转身走了,在背影中留有的是一声长叹。
她坚信她的儿子还活着,并且不久就会痊愈。不然她怎么会发现天已大亮,淡黄的日光下仿佛看到那白桦林参天碧绿,马儿奔流着,叫啸着,昆虫们共同演奏着生的协奏曲呢?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根蜡烛,小而亮的火苗,就算她先去了,也会替她守住那份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