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渴望重回土地,风筝想要离了线去远方,却越是羁绊。
——题记
“何处风筝吹断线?吹来落在杏花枝。”夏末的黄昏,风筝从雨后的天际出现,又消失在残阳的余晖中,被线拉扯。在几次挣扎过后,几次翻飞过后,终于懂得,线才是它投奔时唯一的去处。
雨后的天空没有云,干净得像是造物主太偏心把所有的蓝颜料通通倾注于此,那么通彻透明,空气中似乎掺杂了青草、泥土淡淡的气息却又那么好闻。已入九月,氛围已不像酷暑那般炙热,也没有凉秋的萧瑟之感,给人以恬淡而又舒适的感觉。傍晚的小池塘很安静,暮时的阳光,失去了白日里的咄咄逼人,变得很温和,很红,好像橘色的灯光。它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在即,又硬抛给人们最夺目的光芒。幸运的我不像鲁迅先生笔下的小兄弟,有着孩童的天性却遭扼杀,从小我就有母亲陪在身旁,伴我喜乐。清楚地记得夕阳下母亲手持风筝笑靥如花的样子,一面柔情地呼唤着我:“宝贝快来,妈妈教你放风筝。”那日池塘里,荷叶还在风里翻飞,像母亲的衣裳,荷花温柔地送来她衣褶里的暗香。忘不了她那时年轻的眼眸,飘飘长发散落腰间,那一缕缕的青丝,在风中飞舞,在光的照耀下泛起柔亮的光泽。暖风,静谧,和谐,无法形容的美,无法诉说的愉悦,似要飘向青之末般,轻飞柔展。纤细如此,任其在风中纷飞,像那让人想伸手一触却又无法留住的风,无所羁绊。
风筝扬起来了,风筝飞啊飞,享受翱翔的恣睢,迎头投入天空的怀抱。它却从来不回头问是谁,默默地让它盛开馥郁,默默地让它漫游心尖?风筝对风说:“我想随你自由。”风却说:“你有线注定不能与我高飞。”尽是无言。妈妈将风筝赠予我手,她大大的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温柔的声线在耳边绵延开了:“像这样往这拉,不对不对……要掉下来了!”妈妈及时的补救使得摇摇欲坠的风筝幸免于我的毒手。“看,像这样慢慢地拉,对,就是这样,慢慢找感觉就会了,往这边……你学会了,宝贝!”得意之际又一阵风起,风筝左右摇摆着晃动着,弄得我心里也是一悬一悬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所有辛苦都成了徒劳。看着手中的线再望望风筝,天真地问妈妈:“为什么风筝要有线?为什么一定要绑住它?”妈妈显得有些哭笑不得,她似乎因为不能够解释而有些犹豫了:“这很奇妙,没了线它不能飞。”我的内心充满困惑和不解:没有线就没有羁绊了啊,一定能飞得更高更高,可以飞到天上去的吧。一不留神,风筝线被树的枝丫扯断了,风还在,线断了,风筝狠狠地摔下来了,再飞不了了。这时,似乎连天际最后一抹红霞都要散去。
现在回想着当时那人那景,不禁会心一笑,在成长中,岁月顺流而下,君临一切。时光赋予了我们很多的东西,却也带走当初的幼稚天真了,对当时母亲的话似乎有所心得了。风筝好比我,而母亲是线,无论我飞得多高或是离她多远,冥冥之中那种属于彼此亲情的特质,总有牵绊。离了线的风筝,会没有方向感像无头苍蝇,飘落在某一方我们看不到的土地。离了母亲的我,刻刻挂记,没有安全感而内心空虚。冰心奶奶说:“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若您所有的牵挂都是因为我,我如何能不爱你风霜的面容;若世间的悲苦,你都已为我尝尽,我如何能不爱你憔悴的心?有人说你已老去,变得不善言辞,变得坚硬如岩,但我知道,我仍是你最深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带泪,并且不可触碰。
而在心中那个芬芳的角落,你为我雕出一朵永不凋谢的荷。如当时那景那风筝那线,总是羁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