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仰头望着天空的习惯。
有一种愚蠢的说法,只要脸向着天空,眼泪便不会流下来。
那不过是因为悲伤得不够真切。
我的身材注定了我的自卑与敏感,一成为焦点便全身如针刺一般。直到那次陪姐姐去比赛,是一个报社组织的,赢者甚至有机会成为记者。
姐姐在我家这一带也算个才女,琴棋书画都会一招。那日准备的材料太多,她直嚷搬不动,左右我也无事,便被打发随她去。
我总是不得不套一件男孩子的宽大衣裳,习惯了与姐姐天壤之别的我很自觉地坐到最后一排去。尽管会场有些乱,但灯光还是很敬业地打在舞台上,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望着不负众望,挺到最后一轮满面春风的姐姐,又下意识低头瞧了瞧自己。我被黑暗包围着,连自己也是一片虚无。最可悲的是,我感受不到任何嫉妒之意。
最后一轮。问题是要说出斯巴达克斯的生平。
或许是我的错觉,姐姐的脸一下白了,她握紧话筒一言不发。她对历史诗词颇有研究,而对这些出身不明的草莽嗤之以鼻。
姐姐上的高中并不出挑,留到最后一轮才值得骄傲。旁边一些重点高中的代表,眼中多了些看戏的意味。
我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种裸露的无助感。
主持人笑着问姐姐是否有亲友来提示。
姐姐面如死灰,将目光扫了一遍观众席,只挤出两个字:“没有。”
主持人摆出了意味深长的笑,“那便可惜了。”
我早就忘了自己是怎么举手的。
说来可笑,我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失望,却不可遏制地崇拜那些英雄主义。
我说斯巴达克斯从前不过是个奴隶,被放逐到惨无人道的角斗场,他为了和妻子团聚,历经万苦,终于成了罗马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
这些故事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英雄在我心中,也需要拯救。
姐姐赢了。而直到拿到了记者证,她也没多说一句话。
因为比赛的最后,我说我是她妹妹。
灯光快将眼睛刺瞎了,我也能感受到全场的目光,但我终于不在意。
也许有些事可以掩盖我的短处。
我们复制不了英雄的人生,但只要有勇气,世界都会让路。
我依旧有着仰头望着天空的习惯。那群嘲笑我的人和我在同一片天空下,竟让我感到更安心。其实闭上眼睛,并看不到黑暗,而是各种不一样的形状,五颜六色,很美。
那才是我自己的天空。那才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