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

“豆腐脑！一块五一杯！好吃哟！”窗边做作业的我，偶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吆喝声。那吆喝声蕴含着湖南独特的韵调与色彩，如此悠扬，引我游进了记忆的长河中。

五岁，我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儿。一次幼儿园放学后走错了路，我拐到了小区的超市旁，我正惊慌失措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吆喝：“豆腐脑！一块五一杯！好吃哟！”我被这清亮的声音吸引了。回头一看，树荫下摆着一张木桌子，桌面被擦得闪闪发亮，上面放着一个大木桶和一罐糖，桶边吊着一把大木勺，桌旁的板凳上坐着一位老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他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嘴角边上稀稀拉拉的胡子眯成一道“弯月”，头上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身上穿着一件有些陈旧的绿大衣，显得朴实而慈祥。超市里走出了几个小孩，纷纷跑向他，递上手中的硬币，大叫着要喝豆腐花。他微笑着收了钱，魔术般地变出几只杯子，熟练地从大木桶中装出一杯豆腐脑后，撒上一勺糖搅匀递给小孩们。他们接了，便蹦蹦跳跳玩去了。我却早看馋了眼，快步走向了摊边，向爷爷露出了渴望的眼神。他看了看我，又笑了，转身为我装了满满一大杯，对我说：“小朋友，这杯是爷爷送你的，但下次可要记得付钱啊。”我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点了下头后就飞快地喝了起来。真香啊！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我边喝边听着背后响亮的吆喝声，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上小学了，几次经过小区超市旁，那位老人都不见踪影。超市外摆着一台自动售货机，也贩卖豆腐花，但我总觉得味道少了什么。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到住在隔壁小区的同学家去玩，没想到却在他们小区门口见到了久违的老人！老人的小摊与以前我看到的差不了太多，只是桌子早已变得不平整，四周还有几块油斑；大木桶破破烂烂的，与外边生了锈的糖罐子一起歪斜在烂桌子上。烂了一条腿的椅子上仍坐着那位老人，但他双眼无神，嘴巴拉成一条缝儿，连是皱纹还是嘴都分不清了，稀疏的头上扣着一顶掉了徽章的雷锋帽，上衣在昏黄的灯光下不知是黄是绿。我心头一紧，赶忙走上去想买一杯，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场面有些小尴尬。老人看到我窘迫的样子，露出了依然和蔼的笑容，说：“小伙子，这杯算我‘请你的’，但记住下次一定要带钱哦！”我不禁眼眶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大步走了，走时仍听着他那悠扬中夹杂了一丝凄凉的吆喝声。虽然时间改变了他的容颜，但他的内心仍是一如从前。我喝了一口豆腐脑，心头满满的都是温暖。

上初中了，由于离学校很近，我每天都走路回家。因为超市关闭了，旁边原来卖豆腐花的售货机被小卖部接管，改成卖可乐了，也许是时代注定弃它而去吧！我偶尔会特意绕路去隔壁小区看看，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位老人。我仍在寻找那一声吆喝，如果找到了，我一定要买一杯满满的豆腐脑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