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的日光格外毒辣,似是要把人烤焦。我顶着太阳拿着坏了的单簧管去找曹老师。
在我印象中曹老师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满脸是汗的糙汉子,每次乐器课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着麦克风大吼大叫着指挥。
我透过窗户看着那虎腰熊背的大老爷们在那激动得手舞足蹈、上蹿下跳,无论怎样都很难将曹老师的形象与艺术教师这一斯文职业联系起来。甚至我妈妈给他发短信他总是过了大半天才回复。
曹老师住的地方叫醉美坊,进了去就是客厅了,只有一张长椅和两张凳子。地儿不大,柜子却多,装了各式各样的工具、零件,曹老师正坐在椅子上修乐器。他接过我递过去的单簧管。我的单簧管是许多年前买的了,一些按键已经松动或氧化生锈,我本以为我的乐器经没救了,新黑管的钱我已经揣好在口袋,只等曹老师下个诊断罢了,曹老师拿起工具在那捣鼓了一会儿,别说,还真让他给修好了,我心里边除了震惊和感激同时也生出一份敬佩来,
接着老师让我试吹一下,我拼好管次吸足了气,却发生了最尴尬的事儿——吹不出声来。这就让我十分难堪,忍不住偷不瞄一眼老师,他还是面不改色的我又再吹了几次,发出的声音都是哑哑的,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曹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可能是哨片太厚,拿来我帮你削一下。”我乖乖地递了过去,老师拿小剪刀削了几下又递了回来,我再一吹,单簧管独特的低沉的声音从黑的发亮的喇叭里缓缓走出,这是我学单簧管以来第一次吹出如此动听的声音啊!
曹老师却摇着头说:“不够响,再含多一点,不要咬得太紧了。”我照着做了,吹出来的效果果然要比刚才更好了。我止不住心痒,从包里拿出《森林狂想曲》的乐谱来吹,因为不熟悉而磕磕巴巴的,曹老师倒来劲了,打开钢琴盖要给我伴奏。我吹了一小段后实在跟不上曹老师的速度,拿着管儿在一旁听。
钢琴不愧是乐器之王,舞动的指尖间便是轻灵的音乐升起,将森林的活力在我面前慢慢展开,一曲下来酣畅淋漓。曹老师站起来,对我说:“你对谱子不熟啊,单簧管吹这首曲子是最好听的,老师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可以完整的把整首曲子吹下来。”我望了望老师殷切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试完音后我收好单簧管,边收边与曹老师聊了会儿天,这一聊就是半个小时。曹老师说了许多,说了他开车寻味顺德,说了他对教育的看法,说到他去支教等等。我才明白了为什么老师总是很久后回复消息——他同时教三四所学校,学生的消息都堆满了短信微信;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在校里匆匆忙忙地,总不愿停留一会儿帮我们修一下乐器的一些小毛病一一他的工具不在学校里。我始终忘不了当他说到自己最先教的一批学生长大成人时脸上露出的自豪,他说到乐器课被月考挤掉的忿然。
这一次拜访完全推翻了我对曹老师的认识。此后那个窗外手舞足蹈的身影,那个从音箱里传出的声音,都是音乐的活力的诠释。他并不是头上那热辣的太阳,令人烦躁且奇怪,他是绵绵细雨,只不过,细雨沾衣看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