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躺在晴朗的天空之下,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温暖、惬意:光芒万顷,真好;当我斜靠在大树的臂弯之中,阳光透过缝隙点缀在脸颊,宁静、斑驳:光芒细碎,真好;当我从黑夜步入黎明,缕缕阳光照在心间,明亮、温和:光芒柔美,真好;……
很多人喜欢大片的阳光,因为在他们看来,光明无处不在的感觉象征着完美,但又有谁能说这斑驳的阳光不是比一整片的阳光更充满了诗意,而是更逊色呢?
我们都在追寻完美:完美的阳光、完美的珍珠、完美的性格、完美的人生、……但又有谁人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完美?就像有东西在其中的琥珀,人们认为它们更为贵重一样,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有别于普通人认为毫无瑕疵的珍珠即完美的珍珠的观点,把有黑点的珍珠看成是完美的珍珠呢?那么,这样的一颗珍珠,它的优点就成了它的黑点;诚然,那么没有黑点的珍珠,它的整个岂不都是生来的缺陷?完美与否,并不取决于事物本身,而是取决于我们对什么是完美的定义。
进而思之,完美就意味着完美吗?假如世界以及世界中的任何事物都是完美无缺的,那么,我们恐怕连“完美”这个概念都将语焉不详,更别谈什么可以谓之为完美了;亦或是说,倘若一切事物都没有了缺点,又将会如何呢?
假设狮子没有狮子体型庞大的缺陷在灵活性方面造成的缺点,蚊子没有蚊子体型微小的缺陷在攻击性方面造成的缺点,那么狮子还是原来的狮子吗?蚊子还是原来的蚊子吗?——是缺陷决定了我们是什么吗?我们不能完全确定,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它至少是决定我们是什么的一维。如果存在这一维的缺失,那么是不是我们自身的存在都将受到无与伦比的质疑?因此,在决定我们是什么这一方面,缺陷毋庸置疑是不可或缺的。进而思之,没有缺陷的狮子和蚊子,将会给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恐怕包括它们自身在内,都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缺陷是一个事物存在的前提,是组成一个人个性的不可或缺的条件。——这个世界上,本不存在完美,因为完美的存在必将意味着毁灭之原因。
浙江哥窑的冰裂纹瓷器,正是以它的残缺而闻名。如果冰裂纹瓷器没有了所谓缺陷的裂痕——完美的缺陷,它又将何去何从?——完美的冰裂纹瓷器,只能在鲜花的脚下,成为衬托,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世人眼中的珍品——缺点,并不意味着可以缺少。
缺点和优点,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其自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个接受自己的人,首先得是一个像接受自己的优点一样,接受自己缺点的人。接受自己才能有望超越自己,那些逃避自我缺陷以寻求安慰的人,他们寄希望于超越自我的愿望,非但荒唐,而且可笑。
如果所有的存在都完美,那么完美本身必将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