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宽敞的陈旧小巷,嘈杂与寂静的冲击碰撞是儿时记忆中鲜有的残留乐章。
地板上孤零零的鞋,冲我咧着嘴,嘴角残留着没心没肺的笑,望着它我却怎么也乐不起来,耳畔平静近乎残忍的声音激起心中千尺浪滔“人不在了”,—句歧意的话。但愿“不在”只是离开,享受那本该安享的晚年生活,而非与他欲尽孝而不能如愿的子女天人永隔,但愿如此吧!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我的一位远房亲戚,大概是上上辈的血缘关系了,论起关系有点复杂,长辈们便让我叫他“表爷爷”。于是我便多了一位平时不怎么交集的远房表爷爷。那时年纪小,表爷爷黝黑的脸是我透着厚厚的眼镜怎么也看不清的,他的形象也早淹没在记忆的长河中不清晰了,只记得他身边常伴一只矮矮的小木凳,一只高高的长板凳和一只破旧的、塞满东西的木箱,爷爷告诉我,他是一位修鞋匠。
表爷爷的摊子不在老巷的重要位置,没有吆喝也不标价,早上五点出摊,傍晚六点半收摊,每天准时准点得很。长年风吹日晒,造就了他那黑得看不清的脸,一双手青筋如老树枯萎又盘虬的根干,干裂粗糙的皮肤皱了一皱又一皱,看着触目惊心,他却咧嘴一笑,淡淡的说:“人上了年纪都这样!”
即使没有吆喝,表爷爷摊子上也从不缺客人,特别是早上,六点开始,上班人络绎不绝,表爷爷便开始了自己辛苦工作。常有熟客给他带份早报或者早饭,也有不赶时间的熟客和他拉拉家常,倒也为这枯燥的工作平添了些许乐趣。
见识过表爷爷赞绝的手艺,我简直对他敬佩的五体投地,当真是熟能生巧,细细的铁针,牵引着线丝,闪闪的银光穿梭其间,令人眼花缭乱,更别提穿针打线一气呵成,好多干这行一辈子的人都比不上他。修好的鞋,通常会进行一些处理,布鞋、运动鞋之类,大都会被表爷爷放在那长板凳上朝阳晒上一晒;至于皮鞋,只会被他细心地刷上鞋油。他刷的鞋油并不贵重,但没有刺鼻的气味,反倒有股香气沁入心田,令人心旷神怡,稍懂些的人就知道这玩意也不是一般的便宜货。于是便听有人问:“你老这把年纪,怎么不在家歇着享清福,还出来干这个做什么?”表爷爷只摇头笑道:“哎,老,闲不住呀!”周围老一辈人听都直点头,投去赞许的目光。后来爷爷听说了,就对我感慨道:“你表爷爷几个儿女都事业有成,几个孙子孙女也都到了懂事的年龄,都想接他老俩口去城里享清福,可他偏偏不肯,可能是人老了也想任性一把吧!”说着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也就如同看不清表爷爷的神情,鲜少有人懂他的想法,常人儿女出息又孝顺,哪个不乐得清闲,到城里享享福,安度晚年,他却反常人之道而行之,做起了鞋匠,辛苦不说也赚不了几个钱,算上奇人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舍得,但选择自己心之所向,不偏离本心,本就是一种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