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一个小镇上有这样一位老人。他的头发胡子都已花白,但他的脑子仍旧灵活。他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可他的住所却惨不忍睹。
他有属于自己的一座荒山,荒山在小镇的东南角,山上没有娇艳的花朵,也没有青葱的树木,只有杂乱无章的野草。唯一令人舒心的就属那条小溪了。它清澈,溪底的鹅卵石每天都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夜晚,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小溪上,小溪就像天上的银河,静谧,美好。
老人在山顶建了一座木屋。他在木屋前洒下花朵的种子,在木屋周围栽下树苗。他的屋子不大,却给他塞满了奇怪的玩意儿。荧光涂料在墙壁上绘出美丽的图案,白天和寻常无异,而到夜里那些图案就呈现出来,没有人知道深夜中的东南角里的艺术。他还将荧光涂过的纸片星星吊挂在卧房的天花板上,夜里这些闪闪发光的星星就像真实的星星一般灵动,照亮无数个老人孤寂的夜晚。他还有自己手工做的绵羊,还有卡纸做的帽子,贝壳做的拖鞋……
老人有个大大的书房。他年轻时走过大江南北,且酷爱读书,学识渊博。有下孩子无意间闯入了这座孤山,老人很欢迎他,他有满肚子的故事想要告诉别人,而住在这山上他的日常只能照顾他的植物朋友,得空还可以研究一下停在后院的破烂的飞机。
孩子被老人的故事吸引了,他每天都来山上。老人会和他讲天文,说地理,按照自己过去的冒险经历说,老人的足迹遍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男孩不懂为什么老人在经历了这样多滋多彩的世界后愿意待在这座孤山上度过自己的余生。孩子问他,他也只是笑着不答。
因为孩子在老人这儿可以尝到很多东西,所以孩子的父母也乐于让孩子跟老人待在一起。老人对于孩子来说亦师亦友。孩子觉得,他和别的大人不一样。老人和自己是一类人,孩子这么想。
他们一起度过了好多个夏天。他们的夏天在小溪旁,在老人的花圃前,在老人所种的小树的树荫下。直到有一天,男孩跟老人说:“我要走了,去远方,像你一样去各种地方看看,我或许……。不会回来了。”
男孩已经长成了少年,他的眼神在发光,装着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和对未来的想法。
这个少年正在骄傲地宣言,老人笑得很开心,他对少年说:“你去吧,我或许会在为这儿等你回来,或许不会了。你曾经问我为何愿意待在为这儿,我现在告诉你,这里因为我不想丢失自己,希望你在未来的旅程中能一如现在的你。我知道,你伸出双手就能拥抱全世界,相信所有梦想都一定会实现。”
少年与老人告别了,老人过上了以往的生活,像那个孩子没有出现前一样。
多年后,他等到了那个孩子。不,他甚至不该称呼为少年,他看起来……已经是个寻常大人了。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老人知道,那个夏天已经变为了他们都回不去的从前,而那个偏执的少年早已在时光的洪流中被吞噬。那位大人对老人十分礼貌,用着敬语,说着客套话。他说谢谢老人造就了现在的他。他已是小镇上出名的人物,人人看到他都脱帽致意,他冷漠礼貌疏远的笑时常挂在嘴角。
老人摇了摇头,说:“是你造就了你自己,你的成长已经不是因为我了。”男人和寻常人一样,过着成人的生活,或许他的衣装更华贵了,住宅更豪华了,但在老人眼中他和旁人无异。
而那个哈哈笑着,把泥巴玩的满身的孩子还藏在老人的心里。老人想,男人现在的模样就是他躲在这个山上生活的原因。
可怕的不是成长,而是遗忘。男人早已忘了他还是男孩时的模样,他变得干练这是他的选择,老人却不要。早在老人与男孩结下羁绊时他就做好了失去的准备。
或许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本真美好的东西在成长后都被慢慢遗忘丢失在东南角的木屋里吧。而愿意守住木屋的,或许只有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