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故乡,一个是宁波,一个是临泉。
我在宁波出生,喝着那儿井里打的水,吃着那里土长的粮食,在江南小巷里穿梭在弄堂里,听着有韵味的口音。也是梅雨季节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去上钢琴课,在厨房看着窗外如幕如雾的大雨和妈妈包的粽子,挨家挨户地偷偷拔一根家门前挂着的艾草,嗅一腔清漾。
其实宁波也不是很好,一发大洪水,就被淹的小学,连月不干的衣服,楼下夫妻日夜的吵架声,父亲几天不进家门的冷清,但并非只有美好的记忆,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的笑声和我的泪水都在这汇成了一处小水洼,再大的洪水也冲不走。因为那片水洼在我的心里是一处汪洋。也许在多年以后时间会将它蒸发,最后的最后它会凝结成一粒钻石,依旧无比珍贵。
六年级的时候,搬了一次家,从王家搬到畈里塘,电视机还搬坏了。但我很兴奋,新家时用实木楼修的地板,用朦胧的小吊灯装饰的厨房,有全身镜的洗手间,一面墙的衣柜,有罗马柱的阳台,光洁明亮的落地窗和王家总是阴冷潮湿的水泥地不一样,新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但却不知为何,我总是在放学后,偷偷去王家的一片废墟里企图找到以前的痕迹,可是座座山一样的瓦砾总是在阻碍我的脚步,当我终于翻越了高山,磨破了手脚来到那塌陷了一半的房子前,看到被罚断的大杉树,我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流进心里的汪洋。我知道善良的瓦砾为什么不让我来到这了,那些看着我从步履蹒跚到疾步如飞的草木砖瓦们,一定不愿意看到我在他们的身旁嚎啕大哭。我翻过了瓦堆,再也没有去过。回到家后,妈妈用温暖的毛巾擦我的手,爸爸依旧不在,他就这样在的童年了缺失了。
新房子的装修好看,价格自然也好看。妈妈不得不接手家里的生意,我还是见不到爸爸的身影,这个家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我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调节自己的心绪,不被妈妈发现,怕妈妈担心。
房间里庄严大气的钢琴,油光发亮的红木,调皮可爱的双人床,毛绒绒的玩具,都显得了无生机,想要让人逃避。于是我总是把房间弄的一团乱,衣服随意扔在钢琴上,书本散乱在地上,也许只有在这样的一个无声的喧哗的世界里,也才一个完整的我。
……
再后来啊
爸妈之间连仅剩的争吵都没有。这个大大的家,装不下一个小小的我,空出来的就用无边的寂寞来填充。我和慌,空空的,什么都抓不住。我想找到那片海,让它成为我的寄托,包裹我,才发现,原来填充孤独的还有一点一点的水。当我想把心放在海里时,它已经变成了一粒小小的钻石,只能让我收纳它。
之后的之后,我和妈妈回到了临泉,妈妈说我的根在这里。我想妈妈也是想回到这个地方的,来治愈她伤痕累累的心。与她而言,宁波是一个伤心地。与我而言,宁波是丢失爸爸的地方。
老家的月,挂在树梢,洒下一缕缕月光,月光下妈妈,温和了许多,我想:也许我能把月光扎成一朵花,送给妈妈,共同找回那丢失的故乡。也许那月光会酿成一杯杯酒,酒香飘向远方,迷失的人会闻到家乡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