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带着些微春寒,拂过了她的面颊。一片桃花瓣晃悠悠的,不急不慢地飘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拂,却又蓦地红了脸,攥着那瓣桃花的手呼地插回了口袋,她的目光局促不安地在人群中游荡。
她最终还是悄然低下头,悄悄地抽出半只手,慢慢地松开来——手心里躺着一枚多么粉嫩的花瓣啊!只是,她并未欣赏多久,只抬眼瞄了一眼人群,一刹那,她的手又仍旧插进了口袋。
她总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除了买票时。
想起买票,她的心里像是有什么破碎了一般生疼。当她向售票窗口递身份证和钱时,周围一圈人的目光,立即定格在了她的手上——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通体乌蓝,连指甲和指甲缝也是乌蓝的,连手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是蓝幽幽的。那售票员,见过干枯的手,厚实的手,粗糙的手,细腻的手,白皙的手,见过庄稼人的手,工人的手,教师的手,医生的手,却从没见过这样一双像那手工染布的颜色一般乌蓝的手。售票员的眼神里,满是轻蔑。她的脸霎那间红透了,头垂下来,她似乎感到周围人也在以同样的刀子般的目光刺向她的手。她一把抓起票,把手塞入口袋,低着头逃也似地冲进了车站里头的一个小小花园。
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造就这样一双手的,是溪边的小染屋,她的家。溪水也是乌蓝的,一如她的手,一如她染的布。
那是染屋的印记啊。
正当她低着头,把手深深插入衣兜之时,一阵稚嫩的歌声飘进了她的耳朵。
她抬起头,在她的前方,有一条石凳。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低着头,似乎漫不经心地用像桃花般粉嫩的手指拨弄着一朵金黄色的小花,那天真无邪的歌声正是从她这儿传出来的。她努力想看清这个小女孩的面容,因而向前走了几步。
然而,此时歌声戛然而止,小女孩抬起了头:“是妈妈吗?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这时她才发现,小女孩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她心想:一个多么可爱、可怜的盲童!但她不愿欺骗这个女孩,说道:“我不是你妈妈。”
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大姐姐,我又弄错了。你能陪陪我吗?”
她正愿如此,于是快步走上前,坐在了小女孩身旁。
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大姐姐,闭上眼睛……”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
“伸出手……”
她迟疑不决地伸出了手。
她感觉小女孩柔软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放了什么。
“好了,睁开眼睛!”
她睁开眼,一朵金黄色的小花绽放在她乌蓝色的手心里。
小女孩再次甜甜地笑了起来:“大姐姐,这朵花送给你了。妈妈去上班前,给我摘了这朵花,她说这朵花的颜色像太阳一样温暖。我想,你的手,应该也是像太阳一样,金黄色,温暖极了。”
我的手?她站起身,把手伸到阳光底下,恍然间,她好像看见那乌蓝的指尖,被阳光染得金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