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喜欢大海,常常会幻想一个人赤足站在海边,望着海浪一层接着一层翻起,越来越强壮地朝我扑来,在即将被它吞没之时,它却在脚前轰然倒塌,很快就逃跑似的退了回去,不知道年幼的我到底是是受于哪部童话书的影响从而会幻想出这样的场景,只是,“要去看海”这种无理而笃定的念头从那时便埋下了。
后来长大了一些,和家人一起旅行,目的地是一个靠近新西兰的东南部小岛。得知消息后的我惊喜之余还带着愿望实现的彷徨,记得那时一个人踮起脚尖在地图前仔细地寻找着,希望能找到这素未谋面的小岛图标,满心怀揣着可以见到大海的兴奋和紧张。
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虽然事隔已久,多多少少忘记了一些细节,但是到现在仍然记得第一次踏上沙滩时的情景。那时侯的内心不同于以前假想中的欢呼雀跃,而是平静的。海水也并没有一层层地叠加向我凶猛扑来,海浪平静而柔和。那时的我就是站在那里吗,眯起双眼,海水蓝的发亮,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好像碎了的玻璃,闪闪发光,一直一直不断地往远处望着,它可真广阔,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我在那里,注视着幻想了无数次的大海,注视了很久很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莫名的泫然欲泣。第一次发现原来景色能有那么震撼人心的力量,第一次明白旅行原来能有如此治愈的效果。
小学毕业后,和同伴一起去伦敦,正值炎夏。行程与行程之间安排得非常松散,于是便有了大把时间在阳光明媚的广场上晃悠。往街头艺人的帽子里放硬币,看着肥硕的鸽子肆无忌惮在人群中摇摆。街头到处都是咖啡店,店主通常都是上了年纪的英国老太太,涂着明艳的口红,花白的长发细心盘好,捧着厚厚的书。我进去挑明信片喝饮料,坐在后桌的外国女生埋头写着给别人的信,流畅而漂亮的英文圆体,嘴角扬起的弧度明媚而温暖。咖啡桌上摆着的几株绿植也被光线照得翠绿明朗。伦敦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城市,会让人想要把手头的事情全部放下,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的走着,或者浸泡在阳光下,躺在长椅上打个盹,那时的我是这样新奇地想着。
最近一次的旅行,是去年的冬天。和学校一起去比利时。凌晨四点在大巴上犯困,窗外寒冷而漆黑一团。比利时的天气比想象还要阴沉很多。参观烈士墓,惨白的墓碑下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这样鲜明的色差刺得双目有些发痛。满地的厚重枯叶,每走一步都要担心它的下面是否埋了一个深深的陷阱,一不留神就会一脚踩空。朋友给我在一棵金色的大树下拍了照,照片里的我,因为太冷而面容微微扭曲,树叶是枯黄色的,仿佛正在衰竭一般,几枝光秃的树枝刺向浅灰色的天空,用力得仿佛要在上面划出一道口子。记得那一次旅行,每个人都是疲倦而阴沉的,参观每一个地方时都敷衍而不耐,有时候会飘雨,没有人打伞,纷纷将头发塞进卫衣的帽子中,没有多余的话,大段大段的沉默。直到那一次我才真正明白,不一定所有的旅行都是愉快的,沮丧总是来得异常的快,而且往往这样的沮丧,很久都不能散去。
这样细细数去,我去过的地方其实不算多,却一直想要明白懂旅行的意义。会在每个书店习惯性翻阅关于各国文化的介绍书,会习惯性地在巨幅地图前停留。房间墙上有着我最想去的地方的清单,每一个都用不同的笔认真写好,哪怕有一些在现在看起来遥不可及,但我依旧像儿时那样带着无理的笃定,坚信总有一天会一个人背着大大的背包,平静地走遍清单里写的每个地方。当然在这之前还需要大量的学习。“不是旅行便是在阅读,人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这是一直很中意的作家写过的一句话。
曾经被同伴问过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想要旅行,我也一直在认真地思考问题的答案。现在渐渐明白,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很渺小,每个人都随时有可能离开,如果在离开之前,忽然发现自己短短的一生没有去过一直想去的地方,没有吃过一直想要品尝的美食,没有见一直想要见的人。就这样带着遗憾的闭上眼睛,未免也太不酷了。而减少这样的遗憾,就是旅行存在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