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空气弥漫在手术室里,弥久不散,护士们的眉头紧拧不开,去洗手的动作也是迟缓的,有人蹲着小声啜泣,毕竟是刚刚调上来不久的新护士,还不习惯这样的生离死别。他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他没有哭泣的权利与时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充满歉意但微薄无力的语言并未博得家属的谅解,只得到了家属愤怒之下给的一块淤青作为回报。
又是下班时,他回到办公室点了一份外卖,靠在椅子上打算假寐片刻,可主任的一通电话让他不得不去办公室商谈。
再回到办公室,外卖已送到。饥肠辘辘却心不在焉的打开饭盒,他收获了一份意外之喜——一张纸条:“李医生,注意休息,少吃外卖。”
心头的低落似乎消融了些许。
第二天,他找到了主任,拿到了请愿表,阴冷的淤青至今尚存,温暖的纸条记忆犹新,一些过往闪回他的意识中,于是,他坚定了少年时的选择。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一堂作文课,主题是《我的梦想》,当时他还很迷茫,于是胡编乱造,说自己的理想是医生,因为对医生职业的熟悉与刻骨铭心的幼时经历,他的作文成了范文。那篇作文内容他大多不记得了,只记得里面提到一句话:“非典隔离了父母与我,却隔离不了父母对我的爱;非典隔离了外界与病患的距离,但隔离不了国家对病患的关怀”。
“为什么你想去疫情前线?”主任的问话将他拉回现实。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理由,却随后淡然一笑,答道:
“不为什么,只因我是医生。”
冬日午后阳光格外炽烈,照在身上暖和和的,跳动着的光影雀跃着,跃出了父母伟岸的身影。
这事他一直没敢和爸妈讲,毕竟幼时他曾一度因他们奔赴非典前线而埋怨他们,早先他趁二老不在家收好行李,如约来到了医院的集合处,想了想,他还是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爸,我要去武汉了。”
“什么?”爸爸好似没听清楚似的又问了一遍。
“我要去支援武汉,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他强调一遍。
他本以为父亲会反对,谁知他爸沉默了一会,只说了一句:“好啊,好好保护自己。”
“爸,这次易感人群正是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你和妈也要好好待家里,尽量别出门。”“03年非典是你们上的战场,这次就让我去吧,换我来保护你们。”他心里补充到。
“注意安全。”爸爸又叮嘱道。
“好,我会的,再见,爸。”
他爸叹了口气,心里酸酸的,堵堵的,又有丝甜甜的,眼睛涩涩的。望了望旁边的妻子,妻子也同样泪眼婆娑。
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登机口,他的父母也提着背包与行李箱踏上了征程,踏上了无悔的倔强之路。
冬日夜幕下,阴冷如常,下雨了,冬日的雨,凉津津、冷嗖嗖,渗透着勾勒出足迹与车辙的欢笑声,与漂浮的水汽融和,隔着窗同城市一并模糊了。虽隔山海,却仿若比邻,这同拒、同忾的心,如金钿,未来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