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就通了。
我家有一条狗,很老很老。
这两年来它每天静卧在门前大石板上,半眯着眼睛看小孩们跳房子做游戏,不似从前那般见人就吠,邻里们都夸它变乖了。只有我抚摸它干燥的毛发等待那个日子的到来,对着脱落在地上的一撮撮暗黄发呆。
是等待那个日子的到来,也是等待我梦想之花的彻底枯萎。
许是只降不升的排名变成恐惧的网将我罩住,我畏葸不前,任凭自己溺在无边茫然中,渐渐生出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所谓青春时光,到底该如何度过呢?我想不通。
这天阳光很灿烂,我便抱着老狗去公园里晒太阳。自从它身体"垮”了以后,我们就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正值初春,公园里到处是随性倾洒的新绿。树上的初芽也密了,身后的绒花嫩得噙出水儿。白花花的溪水从石缝间流下,响得清喧。这是专属于春天的生机盎然。这般明媚的春景,仿佛把我身上的灰尘拂开了。
我抱着它继续往里走,看见不远处一条边牧和它的主人在玩捡飞盘的游戏,只见粉色的飞盘抛向远处,黑白相间的小动物也“嗖”地飞出去,很快就叼着飞盘喜洋洋地颠了回来。身上似乎有什么禁锢被解开,有种力量冲向四面八方,我不禁笑了,难道这就是青春的姿态?
这时它汪了一声,从我身上径直跳了下去。我赶忙蹲下身检查它有没有摔伤,只听它发出一阵阵短促的叫声,咬起我的衣角往前拽。没有时间细想老狗的异常,我只得跟着它向前跑。直到抵达一片略感熟悉的湖边草坪,它终于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缓了半响,继而转身冲着我欢快地吠,平日浑浊的眼在此时竟完全睁开了,发出清澈的亮光。我一下一下顺着它身上粗糙的黄毛,问:"你也想玩扔飞盘么?”它不明所以地蹭蹭我,尾巴不停摇摆着。
“但你已经玩不动这个了,会累着的。而且我也没带飞盘。”我摇摇头,无奈地说。
它见我没有动作,急躁地“汪汪汪”叫个不停,在我身边一边喘一边不断地转圈。我既拿它没办法,又心疼它,只得拾了个纸板充当飞盘。
我把纸板轻轻扔了出去。照映着一块块亮斑的板子轻盈地沿着光的方向飞向太阳。曾几何时还瘫在门门前的老狗倏然跃起身,追逐着纸板奔向远方。阳光下,它的黄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它狂放飞奔的姿态仿佛带我回到了几年前。
湖边草坪上,一只小狗,一个小孩。小孩使劲地把飞盘甩了出去,插着腰大喊:“快呀,帮我捡回来!"小狗立刻窜出去,在飞盘快要降落的一瞬间跳起身咬住它。这是曾无数次在我记忆中闪烁的一幕,因为它真的跃得好高好高,比云朵还高,比太阳还高……
不多时,它回来了,叼着一片硬纸板,也带着它的青春。哪怕快要走不动道,只能老态龙钟地伏在地上,它仍记得这片草坪——属于它的青春乐园。身为一条老狗,却仍怀着一颗小狗的心,努力要住青春的尾巴,享受着初春的生机,享受着骄阳的朝气,享受着向前奔跑的无尽活力。它在努力地找回青春,找回年老后那最珍贵的回忆。想着想着,我似乎想通了,青春是初春,是朝日,是百卉的萌动——我岂能任凭这段光阴在我手中消逝?唤醒那个沉睡的自己,重新播撒梦想的种子,就是现在!
像是一条昏暗的小路走到了尽头,前面有日光在向我招手。光影交错重叠,勾勒出一个淡黄的身影。
这条很老很老的狗就这样叼着纸板眼巴巴望着我,这次,我很用力地把纸板扔了出去。
“去吧。"……去追逐你的青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