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失败了。
好不容易挤到成绩单前,原本的一心欢喜,却在一瞬间跌入谷底,他又郁闷了。不知为何,每每考试,本就天生骄傲的他却次次名落孙山,不知从小到大有多少老师向他强调细心的问题,但次次考试他却将此抛至九霄。仅仅留下对完答案后的几声如果,可惜没有如果,只剩下结果。
晚间归家的路上,冬日的风也增了些许凉意,吹凉他那本就凉透的心。他望了望那被云隐去的月,才突然发现那沉沉的天多么像他的心。
被父母的学习论洗礼之后,他疲倦地躺在床上,拉上窗帘来掩盖那沉沉的天,他不觉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慨,同时也意识到,他已十六。
辗转反侧,睡意全无,他不禁浮想联翩。
时光流逝,转瞬之间,已逝去了十六年,回首往事,有太多的事铭记于心,却依旧有太多太多早已忘记。回首这十六年他总有些惘然,不知该去如何评说,于是,对这世间不禁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大概就是少年之愁。
从读过的史书上,他知道终军弱冠而请缨,公瑾而立而破曹,杨廷和年少而登会士,其少年才俊,几多风姿,不由使人赞叹,而想到自己已近弱冠之年,而无仲永指物作诗立就之才,不能赋诗七步,虽闻鸡起舞,又怎能击楫中流?十六岁的沧桑,所留下何物?唯几分沉沉的回忆,又怎奈何那受挫之情?吾心在何处?忧于何方?又去何处寻觅自己的路?时间匆匆过往,梦想又远去,心又怎能平静?唉!这难道就是十六岁?回忆匆匆那些年,自己总想起儿时的梦想,但到如今却一事无成,又何以去面对儿时的希望?
忽而又想,公瑾难过不惑之劫;仲永虽通悟,终却又泯然众人;子健虽能赋诗七步,又奈何宴于平乐,虽有洛神白马传世,终难助国以强;祖逖虽击楫,北方亦难收!想那五丈原的明灯,那开济两朝的贤相却终未捷身先死;那登临沧海的一望,那赤壁战舟上的轻吟短歌一场,却化为华容逢关羽,委屈而求饶。那龙城飞将,终难觅侯位;想那骁勇吕布,终以三姓家奴为人不齿;那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谪仙,虽笃信天生我才必有用,有千金散尽之豪,平生终难登朝堂;那王勃,那诗鬼,无奈英才天妒,不幸而早亡;那万人敬仰的太岳先生,终身死而家抄;那忠魂依旧守辽东的袁督帅,却平生功名依梦而终……古之多少能臣贤相,书画三千里锦绣江山,却仍难完其志,难以无悔而亡,又不禁使人涌起一股感伤之情。一生如梦似幻,又有许多不休烽火。时光似流水,覆之则难收,逝之则不舍昼夜,人又能如何?也只能感叹于那朝之青丝暮即成雪,叹那两鬓早已成霜,叹那赤壁何处,空留下诗词歌赋。古来多少人愿向苍天再借五百年,却难阻时流。天尚在人何如?天地之蜉蝣,沧海之一粟,又怎堪回首。每每念此,便有一股止不住的愁涌上心头,古圣人亦难完其志,亦含怨而逝,而我又能去做些什么?无力与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侧身长叹,看那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床前。唉,人生何其短,月却永恒,这月照我中华五千年,看惯了这世上的尔虞我诈,看惯了这英才早逝,看惯了英雄末路。细细想想,十六年,弹指一挥间,若再有两个弹指,我鬓已秋,到那时,我又怎忍回首望那少年路?稼轩曾云:少年不识愁滋味。而谁又知,那份早至之愁使我泪湿枕头。
月也朦胧,夜亦趋静,唯心底波涛总难平复。无奈几寒暑,月却逐水流,蜉蝣人生命,去叹空余愁。仗着十六年来的愁绪,又一股乏力涌入心头。
忽而转念,史册中亦见那姜尚耄耋而挂帅,终平商纣;那赵云虽老却退兵仍震敌首;狄相虽老却仍以国老相称;苏老泉二十七岁始发愤读书,而能跻身八大家之中。到此,谁又敢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故人老心不老,发奋而图强,亦可青史垂名,虽时逝之于东隅,而吾收之于桑榆,此亦不晚矣。况时逝又何如,又怎能逝去那英雄立足天地,叱咤风云的往事。此生虽曰有命,但命一直握于我手。古来多少志士与天斗,手握日月摘星辰,为梦想而逐,跨越那崇山峻岭,他们为自己的初心而奋斗,虽九死而无悔,虽千载而仍留名。古之多少不屈从命运者,亦有多少与命运相博者,青史亦有多少铮铮铁骨,他们为一颗初心而斗,不惧强权,不惧生死。虽这一生太多太多的未知与挫折,或身死于奸人迫害,但这世间依旧有他们当初荡气回肠的豪言,不随时移而流散,不因世异而消亡。
于是,这前途不禁明亮了,外物有太多羁绊使这人生难以随己愿,但这又何如?守初心不动,依梦而行,走出自己的路,绽放出自己的辉煌,不为世事而惑,不因时而移,无论何等艰苦,无论几多寒暑,那逐梦的身影,必定成这历史最壮丽的风景,故有:虽曰人生似蜉蝣,仍与天斗乐无穷,千载往事时难泯,青史留名辉依旧。
知此,也不枉这十六年的匆匆。
不觉到了上学时刻,他回忆了自己梦中所想,不觉醍醐灌顶,他像往常一样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云已不知何时消散,仅余下一轮明月挂于空中,好似正指引他前行。东方虽仍有些昏暗,耳边却不时传来鸡鸣。我虽失去往昔,但每日醒来,我仍可掌握自己的前程,他这样想着,不觉笑了。他似乎又一次找到了学习的方向,似乎不再迷茫。
伴着读书声,东方渐渐亮了,他望向他十六年来走过的路,只希望未来不会有悔于青春的奋斗。愁早已不知消散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