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依,澄澈抚人心。
——题记
生活是棵长满可能的树,人间的冷暖让它除了繁花盛景外,还有别的东西。如果可以,我想要留住澄澈明朗的童心。
“你瞧,她又来了”“可不是吗,真窝囊人”两个妇人倚门嚷道。我见她垂丧着头,聋哑似地不曾辩驳。她费劲地蹬着三轮车,缓缓从我面前行过,车子因常年岁太久而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矮小女人,看起来四十左右,可我曾猜想,她实际年龄并没有这么大。在外婆家这条街道上,她是众多收废品的人中唯一的女人。听说她总是缺斤少两,所以邻里街坊几乎没人肯给她废品,每次她只能拉回去零星的废油桶和几个塑料瓶。她在两三个壮士小山似的纸箱废品车中埋头蹬着三轮车。那层层废品渐渐埋没了她,再回头看她,三轮车已经消失在小区门口处。
恰一个百无聊赖的盛夏傍晚,我坐在门坎上发呆,三轮车生锈齿轮的摩擦声伴着她单薄的影子映入我眼中,是那个女人。她见只有我家开着门,小心地问我:“有废品要卖吗”我愣了一下,说道:“有”。便去院子里提了许多纸箱和汽水瓶放在她车上,她有些惊讶,转而又在脸上堆满了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像个孩子一样。她拿出光亮的秤砣,忙不迭地称量着,笑吟吟地说:“十三斤八两。”声音里有刻意讨好的意味。她给了我钱,骑上车要走,又回过头对我说了句“谢谢”,她的笑,单纯而明净,点亮了那个马上要随着太阳落山而昏暗的夏日傍晚。
又过几日,我才了解她的境遇。丈夫去世,还有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女儿,她只上过一两天学,所以她们母女只能靠收废品为生,也许是这种“力气活”总以男人优先,也许是其他原因,反正她每次都只能捡别人剩下的瓶瓶罐罐。再后来不知怎么,人们都开始传她收废品时缺斤少两,秤砣有问题,以至于连瓶瓶罐罐都没有了。可是,想想那天傍晚她的微笑,我总是不太相信。
后来几日我都把废纸箱给她,然后她跟我聊会天儿,说起她女儿,她不仅满脸笑意,甚至连眼睛里面,都闪现出光来。以至于很久以后,我还记得那时她两弯笑眼,总是垂丧的头却高高抬起仰望澄澈天空的模样。也许是看我家跟她来来往往,竟有其他两户人家也开始找她买废品了,那些倚门无趣嚼舌根的妇人也不好说什么。她笑的更多了,路过我时更是像熟人般打起招呼,有时还会塞给我一颗糖。
再后来,我好像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过了许多年,经过许多事,来来往路过的人只是轻轻扬起了灰尘。但那单薄的女人和她眼中的笑意却久久的留在我心底。
若要问我想在青春年华留住什么,我会希望留下孩子的纯真明朗,我要用尽全力守护它,让它伴我走过坎坷人生。人生碌碌,竟短论长,却不论枯荣有数,得失难量,与其在意得与失,不如用短暂的时光保留内心长久的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