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说话很大声的人。而很不幸的是,我奶奶就是这样的人。奶奶耳朵不太好,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她中气十足,总之,她的嗓门儿特别大。
小时候我和她吵架的原因是可笑的:不喝牛奶上的奶皮,在家乱扔东西,或者不愿意穿她给我买的衣服……同样的事情换成其他人说我,我也可能就不太情愿地妥协了。可是面对她,我总想要反抗,直到自己的任性得逞为止。她大声的说我,我大声的喊回去,最后胜利的总是我。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喜欢奶奶,直到初中时,发生了一件事——元旦晚会的时候,我表演了一个舞蹈节目。后来,欢天喜地的回家,打开门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打电话给我爸,他说:你奶奶下楼梯时没踩稳,在还有几级台阶的地方摔下去了,刚刚被送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我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想象到各种糟糕的可能性。眼泪不住的往下掉,那个时候的我,边哭边想,我不是讨厌她吗,我为什么这么伤心?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奶奶很脆弱。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脸色蜡黄”是一种怎样贴切的形容。医生说腿部骨折,但没有生命危险,我也只能看着她。奶奶一定很痛很痛吧,痛到没有力气大声说话,所以只是轻声安慰我,叫我回家。
后来我去医院里探望她,每一次她关心的问题是我吃了什么?好不好吃?因为住院前,她才是家里的大厨。她对那些盒饭根本尝不出味道的差异。简单的问候完了,总是要和她点一道菜:等奶奶出院了,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你做的更好吃。她笑眯眯的说好,等我出院了就给你做,多加辣。
出院以后,她的腿就变得一瘸一拐了,走路也比以前更加慢了,上下楼梯都得扶着栏杆。即便如此她还是承担那每天买菜做饭的活。从家到菜市场,从楼下到楼上。
与她沟通和交流还是很困难的,我跟她说话得扯着嗓子才能让她听清。她回话的声音依旧震耳欲聋。但我却不像从前那样抗拒了。
上了高中后便不再与她生活在一起了。打电话给奶奶时,她最爱问的问题还是吃了吗?吃的什么?好吃吗?然后便又在那头开始碎碎念:''等你回来,把你喜欢的菜都做一遍!''
大概人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能深刻体会到内心真实的想法。爱让我学会包容她说话的方式,习惯耐心的跟她交流,给她捶背,分享秘密,我总是在困惑该如何更加珍惜她。
我还想在更长的时间里陪伴她,谢天谢地我还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