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的新年是格外不同的,年三十夜的团年饭往往是六点开始,一家人围桌而坐,没有满桌的菜肴,只是三锅两锅放在桌上,讲究“速战速决”。
年三十的傍晚,家家户户的厨房开始忙碌,灶台边放着早上宰好的母鸡。主妇们挽起袖子,开始在铁锅里揉面团。
我总是粘在奶奶身边,奶奶一边用力翻转搓揉锅里的面团,一边指点我应如何加水。广东人不喜欢吃小麦粉,因此我们都是用粘米粉做咸丸的。先将粉装在铁锅中,再一点一点地加水,一边加水,一边搓揉,不能有一丝懈怠。水加多了,则太稀;加少了,则太硬。水的用量极为精妙,只有操劳多年的主妇们才拿捏得准,其中诀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经过不停揉搓摔打后,面团变得软而不黏、韧而不硬,用手一捏,粉不粘在手上即为合格。此时,便要开始煮汤底。母鸡在山上跑了一年,吃的是虫子、米糠,肉质结实而不柴,味道鲜美而不腥,是为上品。先用腌好的鸡入锅,加姜葱、黄酒、酱油,用中火炒,直至皮肉金黄有光泽,转小火,加水慢煨。
汤底是一锅咸丸的灵魂,是众多食材的精华。我家总是用海参、冬菇、鱿鱼干、鱼肉和肉丸同鸡一起煨汤底。当汤开始滚时,带着水汽的鲜香与客厅中的花香相结合,是我心中过年的味道。
我和奶奶一起,把面团搓成细长条,握在手中一按,用汤匙一挖,一颗颗小丸子就挤在汤中。最后加上切得齐楚利落的大白菜,盖上锅盖一闷,咸丸即成。
一家人聚在一室,每人端着一个大碗,品一颗软糯弹牙的咸丸,喝一口鲜美的汤,嗅着房中的鲜香气息,舒服得骨头都要散开。
这种时候,爷爷奶奶总是忙着将碗中的鱿鱼丝拣给我,我最喜爱吸足了汤底的鱿鱼。奶奶将鱿鱼切得精细,拣在我碗中后,奶奶总会说一句:“多吃点,吃了快快长大咯。”
纸笔中,似乎又嗅到咸丸的鲜香,伴随奶奶的关怀与疼爱,所谓“年味”,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