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易逝,昔日壮年逐渐老去。面上的皱纹和手上的褶子是他们活过的证明。他们都有无数的回忆,可是这些回忆能同谁讲呢?后辈吗?不,他们一向憎厌这些老掉牙的故事,是他们体会不了这份对岁月的触动罢。那边去找故人,兴许可以痛快讲一通呢,一番寻找才发现自己是孤身一人。
在太阳刚刚带来清晨之际,隔壁房间突兀的传来一阵声响。沉迷在睡梦中的我被惊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心中疑惑,蹑手蹑脚的来自门外,发现一个身影正站在门前正着衣冠。“爷爷这么大清早的你干嘛去啊?”“啊……是出去看个人。”“谁啊?”“故人。”正好衣冠,爷爷伸手向下一抓,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地上还有一瓶酒和一束花。“是去看老相好啊!我也要去,我要为奶奶监视你们两个。”“你去干啥,回屋睡觉去!”“哼,你这是做贼心虚!”……在我的坚持不懈下,爷爷终是不甘的答应了,但看着爷爷面上的寂寞,我觉得这事似乎没这么简单。
我们两人出了门后便径直走到街边,接着就站着不动了。我不懂爷爷是否在等什么人,但没过一会儿,一辆出租车便驶到我们跟前。“易老,这次怎么多了个孩子?”“还不是这顽皮的孩子闹的,非要跟着来。”爷爷带着我一起坐上了后座,在刚刚那会儿谈话中,我突然想起爷爷之前似乎还见过这个故人,也正是这个人,才让这位司机与爷爷有了一种特殊的默契。
出租车驶至郊外,爷爷付了车费后便拉着我上了一座小山丘。这片山丘上有好几十个土包,遍地都是鞭炮燃放后的痕迹,以及人过的纸灰和香烛。“这里的人都是老一辈了,够你叫几十次爷爷奶奶了。那个时候穷,什么都穷,就是人死了也不过拿堆土盖上就成,不像现在呢!
爷爷边走边对我说话,语气中多了些苦涩。我现在已明白爷爷口中那位故人是怎么一回事了,在这个小山丘上,不是前来拜祭的生者,就是已故的逝者了。爷爷领我来到山腰处一座土包前。我细细看去,发觉这处土丘与其他的截然不同,土丘边没纸灰爆竹及香烛,有的只是几束早已枯萎的花朵与一个空荡荡的酒杯。“老张,我又来看你了。你看,我带了孙儿过来,前几年我带着老伴过来。他也去了!我不小心活得长了点,成了个老不死,还赖在世上不走哩!”爷爷给那个小酒杯斟上了一杯后,自己就开始小口喝着瓶里的了。我瞧着这个素来不沾酒的老人拿起瓶,不发一言。酒在喉咙间不停流淌。是被那杯烈酒辣住了吗?爷爷的眼泪也开始在面上流起来了,他先是用指头擦了擦眼边,然后便是用整只手背打扫起了满是沟壑的脸蛋。“那年饥荒,多亏你时不时救济一下咱家,否则我就活不成啰!学堂里的孩子整天就念叨着时间在学校就慢了许多,可咱们一眨眼就是要入土的老年人了……”我扶着微醉的爷爷下了山丘,回去时乘的还是一开的那辆出租车,似是已等了好一会儿。
原先带来的那束花躺在了它应该待的地方,旁边还有一只被斟满了的小酒杯,来年他们又会如何呢?我望着寂寞的爷爷,心里对此也有了些触动。几十年之后又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