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夏日鸣蝉,小桐子依然会记得第一次步入新班主任办公室的那个下午。那时窗外蝉声如沸,但她却全然听不见,新班主任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眼光仿佛X光,照彻她另类的装扮——有意传着破洞洞的牛仔裤、松糕鞋10厘米以上、披肩长发挡住了一半的耳环。班主任目光冷峻:别把外面的恶习带到学校,不得穿奇装异服!不得打耳洞!不得跟外面的小混混一起!不得说脏话!一个缺点写一页检讨!”“我……”小桐子想说什么,老夫子手一摆,送客。字字如铁,不容置辩,递给她四页稿纸。
窗外,蝉声聒噪,一圈一圈荡漾。窗里的她,泪刷地涌上青春的脸庞。
圣诞晚会,小桐子大显身手。看,扭胯、踢腿、伸臂、交叉、旋转,流行的街舞,火热奔放。她把全身心融入了摇曳而快速的舞步中,光影变换,全场瞩目。第二天,小桐子被叫到办公室。出来时,一脸委屈。她再也不能在学校跳舞了。理由是:哪有正经女生跳这舞?况且快初三了,该奏响青春的强音了。之后,又有一份比四页多一页的检讨书交给了班主任。
窗外,蝉声疲惫,一圈圈地荡漾。
“小桐子,老师又叫你了。听说你在外面惹祸了!”一位同学大声喊。小桐子习惯走进办公室,步子没有了以前的轻快。昨天深夜在小区广场跳舞,音乐太大太闹,几位业主正向老夫子诉苦,表情写满了愤怒与谴责。小桐子才知道闯了祸。操场上再也见不到她活泼而满校园奔跑的身影。她总是闷头想着什么,写着什么。又是一份比五页多一页的检讨书交给了班主任。那天,她第一次没有流泪,注视着黑板上的数字和字母。她已站在14岁的尾巴上眺望毕业季。
窗外,寂静。蝉声来得及贯穿下一个夏天吗?小桐子扎进了初三的深水区,从窗外的世界彻底回到了窗里,面对黑板上一亩又一亩移动的风景。
“你的舞蹈特长专业考核全市第一名耶!”60天后,当小桐子第四次走进办公室,老夫子的声音才有热度。那天,小桐子阳光般明媚,黄短袖衫,黑色校裤,满面春风,秀眉高挑,浑身洋溢着不可抗拒的青春魅力。小桐子恢复了青春,为此她支付了一年的欢乐。她不悔。老夫子把一次比一次多的检讨书还给了她,脸色如这个夏天多了几分热度。窗外,去年的蝉声依然荡漾,只是小桐子前所未有的安静。
15页检讨书,15岁。夏天很长又很短。
是开始,也是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