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需独享。它的醇香从历史萦纡的长流中缓缓沁入鼻息,于是深思,于是升华。独与酒为伴的时光,甜甜润在心口,酿出诗意。
酒中蕴含着我童年一段可爱的经历。爷爷、爸爸都好酒,一顿饭不啜上两口不为快。我是在酒香的浸润中成长的孩子。尽管爷爷曾以小孩偷酒喝会尿床而威胁我,但那在阳光下喷香的酒坛时时都勾着我的馋虫。
一次大人们的离开激起了我偷喝米酒的冲动。蹑手蹑脚靠近那些坛坛罐罐,酒色在阳光的映照中泛着微黄的光泽。拔塞贴近罐口,深吸一口气,醇厚的酒香直涌心头,迫不及待地用手指蘸上入口,浓郁而几近浓烈!于是拿一小碗,搬一小凳,独在阳光中享受这份微醺,映衬着夕阳的脸庞显出酡红的色彩,酒香引我走进一个甜蜜的梦……
于是在他们归家之际,轻倚酒坛而进入酣睡甚至不禁咂咂舌头的孩子,引他们捧腹大笑。酒的独享,不也时时显露出纯真的模样吗?
一人独酌,酒中自有诗意。“满口喝酒,桌上杯盘狼藉为下乘之饮,两壶酒佐以小菜两碟与朋友天南地北为中乘之饮,一人对着月光独享一壶酒,则为上乘之饮。”林清玄如是说。酒中,酝酿着多少文人骚客的甘苦,又氤氲着多少生活中恬淡自适的自然理趣?各种各样的酒,掺着各色的诗人心头,不觉清朗明快。读李清照的诗,品淡酒;读柳永的诗,尝甜酒;读辛弃疾的诗,饮烈酒;读李白的诗,大口细品。纵诗有百味,酒则更有百味。多少人生境遇,喜乐哀愁,在电闪雷鸣间豁然开朗,凝入酒中,寻一份动人心魄的念想?而来源于酒的所有这些人生的冥思,莫不是只有独享时分才可辨其真意。
曾在学习失意,迷惘之时,爷爷端给我两碗米酒而离开。不大的房间中,有酒,有我,端起左边猛灌一口,呛鼻,浑浊,辣得直掉眼泪。小心捧起右边一碗,一口下去柔和细腻,唇齿留香,连心头的烦闷都弱了几分。酒引我思索,不经时间的沉淀,没有一颗淡定从容的心,是无法经受住人生的各种考验的。好酒与劣酒在岁月的检验中豁然开朗。独享中,我迈入正确的轨道,体味酒中哲理。仿佛我就是那穿梭于葳蕤山林中的一只飞鸟,盘旋而过,引吭高歌;仿佛我就是那潺潺流于溪涧的一汪清泉,浩渺长远,缠绵悱恻;仿佛我就是那竦峙天地的一座山峦,入云高耸,亘古如斯。
酒如人生,人生如酒,一派时间冲刷之后才更显甘饴。独享一壶酒吧,也许是狂欢后的静谧,也许失落后聊解忧愁,让酒香沿着思想的隧道,洗涤心上沾染的纤尘。
酒须独享,知其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