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少雪,即使有时洋洋洒洒地落下几片,但终究是留不住的。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大雪。
08年初,天地间的一切都被白色所覆盖,纯纯粹粹,匆匆忙忙。
那天,雪刚下过时,奶奶裹着厚厚的棉袄,倚在院中的竹椅上,手里捧着热乎的茶杯,眯着笑眼细细地,痴痴地望着那雪,茶水的腾腾热气使得她的身周仿佛云雾缭绕一般,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此时的雪,刚刚从天而降,层层叠叠,那是真正洁白而又无暇的。
奶奶闭起双眼深深吸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收入胸膛之中,良久才眉眼带笑地呼出那口气来,银白的眉梢微微挑着,好似被薄雪附着,是轻轻浅浅,自然柔和。我瞧瞧那雪,一眼看去也只是茫茫的白色,有什么好闻呢?心怀疑惑,于是使了劲吸溜一口,什么也没闻着,反倒是赚了个满鼻子通红和一身哆嗦。
“没味道!”气急败坏地揉揉鼻子,鼓着腮帮子蹲坐在一旁,直到奶奶满脸笑意地递来茶杯,才起身接过捧好,沉浸在那暖暖的茶香里。
“雪有味道的,好好地闻啊,总能闻得到的。”奶奶也不急着要回茶杯,只是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眼睛,眉间安然舒展,平缓地一呼一吸之间,鼻尖呼出的袅袅雾气,都飘忽顽皮地融进这纯粹的雪白里了。
多想时间就在此停留啊。
但终究是留不住的。
冰雪消融,悄无声息之间似乎要带走我的一切,徒留了一把空空荡荡的竹椅,安静地沉睡在院子一隅。也许是奶奶太喜爱这雪罢,于是随着去了。
我再次深呼吸,抱着小小的希望去挽留冬雪的最后一缕香。我闻到了——初春融雪滋润过的嫩芽新草,汇聚成流前进不息的溪河小塘,纷纷扬扬落入泥土的清新细雨——雪从未离开,它们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在春夏秋时,悄然无声地将气息留存在了万物之中。
神似奶奶,在我心中缠缠绵绵地留下了一段永恒的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