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号,请到三号柜台处。”
“27号,请到一号柜台处。”
“28号,请到……”
银行里人来人往,年终了,业务单被压得紧实,好不忙碌。
自动玻璃门这时干脆不关了,进进出出。人人都在着急小跑,他却伫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面前便是银行的门。
铮亮的瓷砖地板几乎能映出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他低下头,他看见那双满是黄土水泥,还有破旧补丁的破布鞋,停在了银行门口。他是来拿年底工钱的,他要回家过年,时间很紧。他提起脚,刚悬空于瓷砖之上,便有块块黄土屑飘落。他赶紧缩回脚,慌张地将灰尘拂掉。
他面前便是银行的门。
他留意到了经过他身边的人差异甚至惊讶的目光。他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他看见有人皱起眉头。
他抬起脚,脱下鞋,跨过了门。
袜子也是黄的,谁能想象它白时的样子,但至少比那双鞋要好得多。脚踩上冰凉的瓷砖,他去取票,去等待,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觉得这银行里的一切都是干净透亮,而自己就像小污渍一样,他碰不得,回过头望见他脱下的鞋,静静地摆在门外,他看见有风拂起他的鞋带,那样卑微,那样渺小,门,就像一条界线,他想。
“妈妈,门口有一双鞋呢!”
一声喊叫喊,似是戳了一下他的心。他不敢回头,因为所有人都被吸引,都在遍地搜寻着鞋的主人。他想遁地可不能。
“同志,你的鞋?”
他攒起满是汗的手,僵硬地回头。询问的人站在门边,提着那双鞋。他愣在了那儿,只见那人提着鞋跨过了门,大步朝他走来,将鞋轻放在他的面前。
“快穿上,天冷,瓷砖又凉,别冷着。”那人笑着。
他抬起头,周围的人都笑着。
他朝外看,进出门的人也笑着。
不一样,他们的笑,不一样。和他在快餐店买吃的时,店员的讥笑不一样;和他在和工友们说他的梦想时,工友们的嘲笑不一样;和他在被误认为乞丐时,人们的尬笑不一样。那是微笑,他被看着,却不再有被针扎的感觉,就像打破了一扇门,阳光缓照于身。
他走到门口,破布鞋站在铮亮的瓷砖上,他看见布鞋上的泪渍,看见他们的微笑与帮助。
他面前便是银行的门。
他抬手抹干眼泪,抬头走了出去,好像再也没有什么挡着他了,门似乎消失了。
擦肩而过的一个同样打扮的农民工,那人停在了门口,犹豫。
有人轻拍那人肩膀,“快进去吧,急着回家过年呢吧。”
其实他们和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那扇门,那条界线,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