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灿的迎春花骨朵成穗成串地缠绕着,在和煦的微风中告诉我,一年又过去了。
披上一件长衫,蹲下身拂去累积一年之久的尘埃,在这平日无人理睬的角落里,我找出了这件每年总能晒那么一小会太阳的风筝,在透过玻璃的阳光下抖了抖,尘埃便似赋予了生机般在光中清晰可见地飞舞着。我竟着了迷般注视了好一阵,就像是被精灵环绕而神往。
随着人群,我在红绿灯下驻足。等到红灯闪烁时,几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我挠了挠凌乱的长发,咳嗽时只觉得肺部隐隐作痛,迷茫地又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前踱着步子,蔫蔫的与这明媚的晴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突然,几个小孩蹦蹦跳跳地闯入我的视线,他们只管大步地跨,任昨夜的积水溅起湿了裤角,“心情好的时候,我爱踩白条;不然,我就会踩黑条!”恍惚间,一句熟悉的话语银铃般随春风拂过,但如今,明白寻你不到的我不再回过头四处张望。因为,我明白,这阵风是我对你的思念化成的。四年的光阴,因为等待而漫长,也正因为这变为习惯的思念,而变得短暂。
最终,我一个人走在毛茸茸的草地砖上,这条只属于我俩的秘密通道,来到这片广阔的场地,只有蓝天、阳光、草垛和这里多年的老朋友——我。绕开一根白线,迎着闪耀的阳光,逆着风,不一会儿,这形如燕子般飞翔的风筝便迅速升起,越飞越高,成为一个小黑点。
“阿朵,你知道吗?这四年,我从未背弃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在远方,还安好吗?”忽然一阵大风肆意刮过,风筝化成点也在高空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我知道,这风筝,它能听见我。而你,也能听见它的鸣叫吧!
那年,阳光比今日更灿烂,我们手勾手。“阿祥,快瞧!那风筝……”我缓过神来,顺着你玫瑰色的小手所指的方向望去,燕子竟在高高的树枝间苦苦呻吟着。“没事,看我的,你在树下别动啊!”明明胆子比老鼠还小的我不顾后果地直起背大步向粗壮的大树跑去。粗糙的树皮硌着我的手,什么都不顾便抱着树干向上爬,即使听见“刺啦”衣服被划破的声音,
也不回头地像个小战士般伸手去摘得胜利的果实。“嘿,阿朵!快接着!”燕子便病怏怏地在空中悠悠地飞旋而下,而我正打算原路返回,却因才明白自己爬得如此之高而紧张地一脚踏空,像颗圆圆的大红枣“咕噜噜”滚在地上。等到迷糊的我睁开眼,却发现你孤零零地立在一边,眼泪扑簌簌地像墨汁般砸在地上。我拼命地发出沙哑而微弱的声音:“嗨,阿朵。别,别哭了。”灵敏的你猛地抬起头,怔了几秒后,便欣喜地笑开了花,张开手臂向我抱来。我刚挣扎地坐起身,却看见你被猛地推倒摔在地上。“你还敢和阿祥打闹啊!”只见妈妈端着洗菜的盆子,背对着我一个劲儿喊,你却朝我挤出一个微笑来,真诚地说句:“阿祥,阿姨,我不敢了,对不起。”却不知我的心已拧成一条麻绳,酸酸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
那年,月光格外朦胧美好,我们头靠头。“什么?……真是太好了。”刚得知可以在你家住一晚的我第一反应便是跑来询问你,本以为能一起分享喜悦,却看见你似大病初愈般疲倦地咧嘴扯开一个弧度,一句有气无力的声音掺杂着些许叹息飘进我的耳朵,惹人心疼。可是,小孩的心情就像天气,转眼又变晴朗。我还没摸找头脑便有和你一起坐在草地上编着草戒指,玩着你当精灵我扮仙子始终不变的游戏。你向大地许诺要一直在一起,我向天空许诺友谊地久天长。月光下,你是如此静好,眺望着远方,浅浅银色为你添了一丝成熟稳重。一旁的我,深深地明白,这绝对不会是童言无忌。等到时钟投下长长的影子,我抱着你的熊猫玩偶和你讲着悄悄话。“阿祥,你知道吗?”“嗯?你说吧。”“我爸妈他们吵了两天……唉,都怪我,是我平时太调皮了……”一向顽强乐观的你,竟第一次边自责边流泪,听见你安静地抽泣,我便也不闹腾了,翻过身抱紧你的手臂。“但,但是……哈哈,爸爸,他对我说,为了我,他是绝对不会和妈离婚的。”只见冷冷的月色下,你泪珠晶莹,破涕为笑的模样使我舒了一口气,“阿朵,你是一个好女孩,大家都喜欢你,羡慕你呢!”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时光的步伐可以放慢一点,愿能地久天长。
那年,我再也寻不到你,楼下大伯说你因父母外出打工而去了外地。
那年,你家那栋楼不知怎地改建成一家饭馆,但生意很好。也因为你,我认识了老板的小孩,还教过他读拼音写汉字。
那年,我们荡过的秋千拆卸成一堆废铁,但欣慰的是,秋千旁的树干上还留有我们曾一笔一划刻下的名字……
今年的春天,阳光明媚依旧。我仍一个人放着风筝,也一直在追着风筝,让那燕子在天际翱翔。我时常仰望着它,似乎在穿梭时光之际,插上了黑色的羽毛,挥舞着双臂,长长的燕尾扫过天空,却又像是被束缚住了,不断盘旋着,悲哀而竭力地鸣叫着,呐喊着,满是无奈与迷茫,痛苦地在挣扎,却又毫无方向,愿能冲破这无形的网。
最终,泪水幸福地滑落脸颊,我转动两指,顿时细细的白线被渗出的鲜血染红。线,终于松断了。风筝,正自由地飞向远方。我,却不觉悲伤,只愿友谊能地久天长。
恍惚间,阳光洒落有些朦胧。“阿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就像这风筝与线一样。”此刻,光芒中的我清楚地明白,这不再是思念,因为湛蓝的天空中又多了五颜六色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