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老了,眼睛浊了,走不动了,但她仍然系着灰黑色的旧围腰忙碌在田间地头,忙碌在小黑屋里……
每天放学回家都会经过外婆家,总看见外婆蹒跚的背影,手上总是拿着什么东西,在屋子里捡这拾那,一看见我,就吆喝我进门,给我偷偷取好吃的。屋子里装着的全是外公生前的回忆,外婆一个人独自守着孤独的空房,心里最思念的是先她一步去了天堂的外公,最牵挂的就是很少有空去看她的子孙。
妈妈不在家时,我就常常去外婆那儿吃饭。放学刚一进门,灰暗的小屋里充斥着油烟味。“天哪,外婆,你怎么啦,你没开油烟机吗?”我大步冲进厨房,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咳嗽,只见外婆镇定地在这烟雾缭绕的厨房里为我准备晚饭。我抽出手开了油烟机,外婆转过头才反应过来,“哎呀,这又忘了,快出去,快出去,这里面油烟太大,我马上就好。”不知这又是她的第多少次忘了,七十几岁了要想牢牢记住也难哪!
吃饭时,外婆总是把肉夹给我,还非要让我吃完,自己端着半碗白米饭小口小口地咽着。我往外婆的碗里夹菜,“外婆,我真的够吃了,您也吃点菜吧,不吃完的话,这么多菜可都要倒掉啰!”一听说要倒掉,外婆只好收下了。节衣缩食了大半辈子的她哪能见得这样的浪费!
饭一吃完,外婆又开始忙活起来。她的腿常年风湿痛,肿得像大萝卜,却用瘦弱的身体拖起那沉沉的步伐忙东忙西,很少歇息。我写完作业,到处寻她,却不见踪影,焦急地找起来,天将黑,我有些惶惶不安,担心外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走出屋外,院子里也空荡荡的。
我努力思索,外婆会去哪里,耳畔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循声而去,恰好是从幽深的地下通道里传出,我壮着胆子一步一步走向似黑洞般的地下通道,猜想外婆是否在里面,静得出奇的小黑屋传来熟悉的呼吸声,是外婆,没错!我不再蹑手蹑脚了,前进几步,借着楼道传来的点点亮光,我看见在黑暗的小屋里,外婆坐在小板凳上,佝偻着身体,手里似乎握着一把小刀,正专心致志地在剥着什么……
我打开了楼梯灯开关,暗黄色的灯光照在了外婆的身上,我悄悄地来到了外婆身边,看见外婆那深纹密布的手里泛着黑光,一些切伤的口子嵌着污物,茧也已经磨得深沉厚重起来。我看清了她手里握着一把旧电线,我似乎猜出了她藏在这里干什么。外婆捡拾废纸、剥铜线卖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妈妈和舅舅总是让她不要干那些,不要那么辛苦,不要操心钱的事。
其实外婆基本不花钱,连早餐也舍不得吃。我只看见,角落里堆着成捆的铜线和那些捡来的废品。这的确是换不了多少钱,外婆却常年待在这小黑屋里,为她的子孙积攒着一分一角钱。想到这里,我的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
外婆仰起头时发现了我,反应总是慢半拍的她一见我马上就笑了:“作业写起了啊,那就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呢!”她扶着墙直起身来,佝偻着身子不知去干什么,我没来得及问她,她就走出去了,我也跟着走出了小黑屋,站在屋外平复我五味杂陈的心情。外婆拿着两瓶八宝粥往我书包里装,我强说不要,她却拉好我的书包,叮嘱我回家后早点睡觉。
外婆老了,却总还是在小黑屋里忙碌着,不是为自己……外婆,您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