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很多摇晃的昏黄光晕,后来渐渐看清楚了,模糊而不真切的水浪声声,那是威尼斯水道上的渔夫,用木浆拍打出水的纹,搅乱了水中映出的两岸灯火。夜色微凉,向远望逝去的渔船伴着钢琴演绎的最后一个音符,随着低音踏板营造的夜幕沉沉,消失在我的脑海,曲终。
细细清数我的过往,一直是钢琴,交织了我12年的岁月。从三岁时的懵懂到如今的15岁,夜夜,只需侧耳驻足在我家门前的走廊中,便能捕捉到琴声萦萦,即便是再大的学习压力,再紧迫的时间,因为梦在,所以琴声依旧。
《威尼斯船歌》是我最爱的一首曲子,与它的结缘只因一次在音像店里的偶遇,它选自门德尔松的《无词歌》,桨声灯影中的威尼斯水道便永远停驻在了我的心头。
后来的一次钢琴比赛,我不顾老师的劝阻,放弃了四个声部的德彪西的《怪癖的拉文将军》却选择演绎这首名不见经传的威尼斯船歌,因为这首曲子承载了我对钢琴太多的热情与期望。
那天我提前了4个小时到场,订了一间琴房,开始进行最后的联系,于是,又一次沉醉。
耳边偶然传来一阵凄婉与哀伤并存的旋律,不由自主地,我停了下来,轻轻推开右边的琴房,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认得那旋律,那是Sarabonde(萨拉班德舞曲),被誉为世界上最凄美的小提琴曲,我惊诧于那琴声中的深情婉转,那种情感是我对钢琴,对威尼斯船歌那样的痴狂都无法从指尖演绎的。
目光上移至他的双腿,我忽然明白了什么,那空洞的白眸——原来他竟是个盲人。
他还是在演绎,因为他看不见,他竟是在用琴弓“揉”出那些音符,“抚摸”出那些音律,他是在用心在演奏,在体会,在感受那音符的位置,于是便自然流露出了一股神情,这是对音乐最深刻的感悟。
我关上门,不忍扰乱那已沉入梦中的人,回到我的房间。短暂的沉默后,闭上双眼,再一次从指间倾泻出的画面蒙上了淡淡的水雾,那是渔夫唱晚的低吟,伴着水波声声的深情凄婉,我抚摸着琴键,黑白音符流动在脑海,揉碎在心间,柔美低沉的夜色,融入威尼斯的月影,灯光朦胧的远山,在桨声灯影中沉沦……
走在追梦路上,走在夜色微凉的水道船舷,走在那一个个由领悟与感动并存,充满琴声的日子,于是,梦便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