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油菜花,是在西乡大片的天边。
朔风的余劲还未散去,油菜花就急急忙忙地开放。放眼望去,花田中满是明澄的黄色,延展数里,似要拥抱阳光,其场面之大,让我不得不驻足观望。仔细看去,油菜花并无娇态,甚至有点笨拙。它怯生生地挺直腰板,却比不上远处农家乐中含苞待放的红花亮眼。
我不禁嘲笑它了,开这么恣肆又何必呢?农家乐中花还没开全,却已显出姹紫嫣红之态,而这成片单调的澄黄,终究会在这视觉世界中,惨遭抛弃。谁会喜爱它呢?油菜花不言,它看着我走过,仍旧挺着纤细的身板。
几个月后,我又来到了田边。农家乐已是一片枯黄,盼着来年的盛开,我再次遇见了油菜花——以另一种方式。田里有农民在收获,我问他们收了什么,“油菜籽。”他们回答。这个词我知道,奶奶总念叨城里的油不香,还是农村油菜籽榨的油好吃,家里吃的油也是奶奶每年将收获的新菜籽榨了油从老家送来的。原来我一直吃的,与这笨拙的小黄花密不可分,这和我以前的认识大相径庭。
回到城里,我就再也没见过油菜花。奶奶说,农家乐搞扩张,油菜花田要变成农家乐了,我认定它是没有了。可第二年,奶奶告诉我,油菜花又开了。
我来到田边,不免惊讶——熟悉的澄黄又映入眼帘,农家乐依然花团锦簇,但并未影响这片田。我不禁疑问,说改掉的呢,怎么没有改,多不好看,还影响开发。奶奶说:
“哪能呢!这田要改,谁都不愿意。住在这一辈子,菜籽油都吃惯了,再让大家去买色拉油吃,谁吃的惯哩!这田啊,多少年了,种了几辈子了,农民和它感情深啊,都是自己种的。再说,菜籽油好吃,出油率也高,人们都喜爱呢!”
我哑然,再看这花,似也透出些美丽来。油菜花在这里扎根、生长,一长就是几十年。这浮华的尘世,好像从不影响它。也许它并不艳丽的,但它并不苛求所谓的美,只是努力生长,努力奉献,将一生都回报给它扎根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它将美绽放在了骨子里。
几年间,我也遇见了许多不同品格的花,但都不如油菜花给我印象深刻。它还在那笨拙地开放着。犹如那片土地上的人,在人间的烟火气中显出生命独特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