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斑驳的老房子,屋顶披着一层灰色的瓦。时光侵蚀了老屋的门,而我徘徊在老屋的门口,想着那些平常小事。
在遥远的记忆深处,是曾外祖母,最先坐在老屋的门口。一把旧蒲扇,一张老藤椅,伴着她染霜的鬓发,静静地坐着。她的神情举止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喜欢摇着蒲扇,看着庭院中枝繁叶茂的橘子树。蒲扇摇得久了,摇得累了,她便喊我给她捶背。记得儿时的我,总是笨拙地爬上低矮的小板凳,勉强地够上她的肩,用小手轻捶着她瘦弱的肩。即使我的力气小到不会给她带去丝毫的舒适,但她的嘴角却永远含着一丝安详的笑,安详得可以一整个下午就这么坐在老屋的门口。看屋外风起风落,云卷云舒。我怀疑她的一生都是这么过的。这一切,也许只是因为在乎,在乎旧蒲扇老藤椅,在乎满院的橘子树,在乎这座斑驳的老屋。
印象中,染红老屋门口的那一抹残阳,落了又起,起了又落,不经意间,曾外祖母变没了。老屋的门在风中吱呀吱呀地摇曳,但摇出的只是一阵又一阵凄凉的心痛。终究没了坐在老屋门口的人。
老房子刷了新漆,让人眼前一亮,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斑驳。
后来,守着老屋大门的人变成了外婆,但她从不坐在门口,只是倚在门后,透过那扇窄窄的门,凝望屋外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我时常搬一张板凳在门口写作业,一来写累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偷个懒,二来能陪陪外婆。偶尔有几个婆婆来找外婆。她们在堂中说说儿女,谈谈谁先入土的事,一切平常的像是在唠家常。入了夜,外婆忙碌的身影变得安闲。一钩弦月静静地挂在夜空里,虽不完美,却很晶莹,像眉黛般弯弯一抹,钩住了几颗残星。月光穿过屋门,柔柔地笼罩着那个安闲的身影,无声无息。时而,她和外公拌个嘴。等到月明星稀的时候,在门后埋怨,嗔怪曾外祖母为何就这么丢下她。她对老屋的在乎,真实、充满了啰里八嗦。即便如此,我仍旧知道,她的在乎不比任何人少。那方屋外的小小天地,那抹弯弯弦月,那座斑驳的老屋,无一不是她在乎的。我想,今天与明天之间,也许只隔着一扇门。我们都站在岁月的门口徘徊,追忆着那些在乎的事,在乎的人。
我站在老屋的门口,想着那些平常小事。老屋的门,被岁月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