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润着微凉细雨后的青苔攀附在老城根凹凸不平的墙砖上,滴落的水渍隐约冲洗着千年前残留着镌刻的图案,亦或是斑驳字迹。轻抚每一块墙砖,忆起四季更替着它沧桑的面容。
从小在城墙根下长大。
幼时,稚嫩的小手被爷爷紧紧地握在手中。头顶的香樟树苍翠浓密,拨散下绿茵弥漫,光斑点点,日影充斥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晃悠着从一个城门洞走向另一个城门洞。城墙边隔几步就有围坐下棋的老人,他们在城角边放着泡好的龙井,悠悠晕染而开的茶香沁人心脾,下棋累了便倚靠城墙轻抿一口茶,静望着棋盘,凝神思考。
爷爷常牵着我到护城河边听戏。
夕阳隐匿着光耀撒在城墙上,墙砖隐隐发亮,护城河水也是金灿灿的淌着。爷爷拉着我在城墙边拥挤的人群中寻找听戏的一席之地,年幼的我只记得抬头仰望时霞光晕染的天空,巍然伫立的城墙,和耳畔久久回荡的秦腔。
长大后,偶尔还是会沿着老城墙根走。
当年下棋的人少了好多,取而代之的是乘凉的妇女,拿着小凳抱着孩子在墙根下乘凉;香樟依旧,樟叶刺鼻的清香充斥着盛夏一缕残存的清凉,我已不是当年那需要被爷爷紧牵着摇晃走路稚嫩的孩童。
周末看望爷爷奶奶,吃过晚饭后,我总会陪他们散步。
夜幕笼罩着灯光点亮的城根,余浸着的光阴斑驳过墙砖。每晚城墙角下总会有大合唱,那是几位退休老人自发组建的乐团,指挥合唱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瘦高老人,尽管年近古稀仍爱穿着白衬衫黑礼服在人群中指挥着。参与合唱的有老人、小孩、来往的行人,我总会陪着爷爷奶奶在合唱的人群中停留,随着起伏的旋律,各色的嗓音,在城墙边静静地聆听。暮色如水,我牵着爷爷奶奶的手,紧握住的犹似当年的时光。
黑夜白昼,夏蝉冬雪。
城墙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静候着时光流逝,任岁月在它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风景就在身边,我想或许只是老城根下的一角,围观下棋的老人和怀抱孩童的妇女在香樟投影的一抹微凉中细数过盛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