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动了,崖边那片竹林一点点向后退,听不见溪水声了。我想起什么,车窗摇下来,向那幢透着古朴气息的老屋喊道,“爷爷,下个节假日,我一定会来看您的!”
爷爷承诺过帮我捉只松鼠。从幼时起,这成了我一年年坐大半天的车,赶崎岖山路的动力。门联上的“福”字是我的手笔,眼见着一个个春节过去了,撕了又新贴,直至换上了买来的一张,印出来的字,自是好看,但死板的,在阳光下光滑的反光。
我更愿待在家里,止了笔,也不再写字了。
直至父母小心地提起来:“今年去吗?说不定爷爷已抓到松鼠了呢?”
那些幼稚的回忆又勾起来,在年复一年间,我早已忘了这承诺,但我还是笑着说,“当然好!”
山路不再陡峭,新修的工路延伸到门前。白墙却依旧是已发黄的,横梁上眨眼的灯,照不亮屋前的梅花枝,孤独的老人在无赖的日子里,愣愣的,听水缸的滴水声。
忽然就热闹了,屋舍扫拾干净,一本厚厚的年历,在永不停歇的老钟旁,一同慢悠悠的记着时间的流逝。
爷爷又忙活起来了,案上摆了瓜子,炉子生起来了,一缕烟,飘悠悠的挂在烟囱上。
我们把新写的对联糊在门上,拍实了,仍怕它会掉。我们就站在焕发了新生似的大门前,爷爷忽然说,“写得越来越好了啊!”他的声音一字字的低下去,好像被谁家点的鞭炮声盖过了。
除夕后,忙事过去了,沉寂弥漫起来。爸爸说,“去陪爷爷转转吧!”
祖孙俩走在山路上,我几欲踩空时,还需爷爷拉住我。这些小径,他已走过无数遍,熟练地拨开枯草,踏上被掩埋的石阶。竹林,在冬日里仍青翠着,潺潺的水声穿过竹林。一条山涧在不息的流淌着。我们无言的走着,竹叶在山风里沙沙的响着,这片山头是葱郁的绿色,一片松树出现在眼前!
爷爷抚着松枝,指着那些伸展出来的斜枝干,说,“我过去在这儿绑了几个笼子的,松鼠精啊,挺难捉的,而且数目渐渐少了。”我们转过身,山林间掩映着房屋,“过去啊,都可以看见那小家伙们从屋脊上成群地跳过去呢!”
他守着这承诺,却还是把笼子卸下了。那片松林,平静的仿佛不曾被人打扰,“我希望你们能多来来啊!”
车子转弯时,我已看不见那间老屋。我的声音逐渐弱下去,被山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