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到,庭院中的迎春花、白玉兰相继开放,黄白相间,铺张热烈,还有那一排消沉了一冬的枇杷树,也抽出了新叶,嫩绿的叶片覆在墨绿的老叶上,层次分明,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景。养在房中的水仙却显出暮色,顶端渐渐不再有花骨朵,乍看宛如一盆营养不良的蒜苗。水仙难养,彼时外公自然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绵长温煦的春日里,尽管楼下的迎春、白玉兰热闹争春,仍然会想起那个落寞的空盆,继而想象在花盆里埋入新种,静候一场想象中的盛放。外公离开我们以后,母亲仍然在盛饭时多取出一个碗,以寄托她的无尽哀思。
春日迟迟,卉木凄凉。
母亲抢救回水仙,勤加照管,仍然难挡颓势。阳春三月,水仙凋敝,空出来的瓷盆一直搁在书房角落里,似要证明那儿曾经茂盛繁华过。
我坐在外公之前常坐的藤椅上,窗外是庭院中的树木,借由一椅一窗,我看到了外公看了多年的景致。外公曾说他看到过莲花,开在树丛中,我们自然不信。没多久,外公因生病住进医院,脑瘤压迫视神经,会有产生幻觉的症状。可外公坚称他看到了莲花,“就开在窗外的树梢上,”留在心底的声音此时响起来。我良久注视那片树丛,除了绿叶,一无所获。
这年的春天似乎特别漫长,春花的花期还没完,夏令已至。我呆在家里整理笔记,一直到晚饭时间。暮色渐染,一股轻风吹进来,牵动窗帘,甜腻的花香不断宣告着春天的胜利。我搁下笔,支颐而坐,忽见不远处的树丛有白色暗影浮动,定睛一看,果有白花隐于枝叶间,花大而香,盛开如莲……
外公说他独喜莲花,因为它顺应自然,繁衍如常,生生不息。此时,留在心底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