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学,我喜群居,但更喜独处。
离家有两个多月了吧,吃过晚饭后,我就又独自一人来到操场边,坐在槐树下,习惯性地右手托着腮,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便又开始发起呆来。
人一生的记忆好比一条长河,随着岁月的沉淀,堆积起越来越多的事。只是有些记忆平凡而无波澜,所以沉在了河底,难以挖掘;但有些记忆却深刻又鲜明,成了河中的小石子,顺着水流而动,不时地翻滚于长河之中。我的思绪此时便早已卷入进了这记忆的长河,我毋需努力挖掘,便拾到了长河里的一颗小石子;石面有些斑驳,带着些刮痕,我将手收得紧紧。
去年冬天,冬雪终于是光顾了南方。
同样是吃过晚饭后,父亲有天有空便叫上我出去散步。
不料,在散步途中,我由于不小心一脚踩进了一个雪坑,摔了一跤,将脚腕扭得都高高地肿了起来。我想我是不可能自己走着回家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厚着脸皮叫父亲背着我回家。
这也是我时隔多年后,又一次爬上父亲的背。
父亲的背在我小时记忆中是印象最深刻的:它宽阔如天地,它挺直如白杨,它安全如港湾。我曾是多么热衷于趴在父亲的背上,目光望着前方的山路,快乐地唱着吐词不清、调不成调的歌谣。但岁月荏苒,我的个子和年岁在一起增长,自我读初中后,父亲便不再背过我了。我一边告诉自己吾家有儿初长成,也一边偶尔眷念着儿时父亲背我的温暖。
然而,彼时爬上父亲的背时,感受到的虽是久违的温暖,但心里却已是陌生的情绪。那已往的满满喜悦,竟蓦然换成了彼时的一些心酸。那无情的岁月,已悄然带走了他的部分黑发,也带走了他腰杆的挺拔。父亲没走几步,便竟有点喘粗气了。
我的手无措地放着,镇定了一会,便开口问他:“爸,我重了吗?”父亲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直接回答我,而似和别人寒暄一般开起玩笑来:“就像是小猪长成了大猪,只希望是越重越好。”我有些想笑,忽略了他说我是猪的这一个问题,又笑问道:“那……你现在还背得起我不?”父亲擦拭了一下额头沁出的汗珠,握紧了我的手,回答说:“当然!只是以后——爸老了,就背不动了。”
话虽一点也不重,但我已不再笑话。一个人陷入了沉默,心里有些莫名的沉闷。父亲的脚步愈发快了,我也更用力地抱紧父亲。
我在背上,偶尔还给父亲指点一下我们前进的雪路,免得又踩进什么雪坑。不经意间,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缩着脖子躲在他那温暖的背后,而是迎着了那凛冽的寒风。而我好像一下子也知道了,我们每一个人,总归是要自己去迎接风雪的。家是归处,而我们要走的却是征途。
父亲的背变了,似又没变;而我唯一一次地在希望着回家的路再长点,再长点。但我知道无论回家的路有多长,家总会到;在无情的岁月里,他总会老!
一想到这里,我的手捻得紧紧,我的眼里有点湿润……
或许,青春年少的我们,有时候就是在一滴眼泪中成长的吧!许久,我长吁一口气,从槐树下站起,拍拍身后的灰尘。我知道,我现在走的,就是自己的征途。亲情需要回报,而路要靠自己走好。是的,走好自己,便是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