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妈。”我站在公共电话亭边,不自然地将电话线扭扭拧拧绕在指上,等着妈妈积蓄一周的话语灌至我的耳中。
“怎么,现在就想起你老妈了。是不是下午要回来一趟?那我就多做些……”
“不是,您别麻烦了。”想到下午还要和朋友去玩乐,我随口说到,“这周很忙,很多作业还没完成呢!哪有时间回去啊!但我真的好想家呢!”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没空回家,是不是要我捎些‘口粮’?你就直说嘛,不过是钱的问题吗!”她还在讲着,而我的心绪飞了。噢,每次谈话,不及三句准会提到“钱”这个字眼,什么叫“不就是钱的问题”,难道,除了钱以外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吗?
我重复着我惯有的做法,对钱表现出极大的厌恶感,自视清高之辈,不愿与俗物列在一起;而我妈呢,也会说那句我倒着都会背的话——俗。你长一点知识就瞧不起你妈了!该!我算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我习惯着这重复来又重复去的话语,也不再因为自己成为妈妈眼中的白眼狼而生气。我知道,即使我真是那白眼狼,妈妈也愿意去喂养。我自然地带出了那结束语:“好了,我投降!这行了吧!”所谓“结束语”,说完之后便意味着我和妈妈之间的谈话结束。可今日,她并没有把电话撂下。于是,一段没有对白的寂静阶段出现,我只能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在这样的尴尬中渐渐紧张,不知该讲些什么,也不知该不该挂断电话。似乎,我并未先挂断过妈妈的电话,因为,通话结束后,总是会听到较为短促的“嘀嘀……”声。
我在等待着妈妈没有准备好的演讲,只希望,她所说的让我找到合适的答语。
谁知,我妈妈竟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想家想得肠子断掉了吗?”
天呐,这是什么逻辑!
“不是,但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肠子断掉了?”我不解,我得追问,不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呢。
“你不是有文化吗?怎么连我化用了古诗词也没察觉了呢。”电话那边传来阵阵狡猾的笑声,她似乎是将“断肠人在天涯”这一句从牙缝间挤出来一样,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母女之间的战争不可能停息,既然战火已经燃起,便休怪还击。
她说:“你的肠子没断,倒让你妈整日牵肠挂肚,想你想得肠子都断成好几截了。”我不留情地回应道:“肠子断了可不是因为想我吧!怕是有其它原因吧!比如说,牢骚发得多了……‘牢骚太盛防肠断’啊,您得多注意您那身体!”
一股胜利的暖流袭卷全身,宠辱偕忘。我得意得大笑了几声,忘记了形骸,也忘记了时间。待我低头看看计费器,我——什么,2块1毛钱,天呐!我怎么讲了那么长时间。
“好了,不能再讲了。看看,2块1毛钱就这样从我唇间飞去了……”我埋怨道,催促着妈妈快些挂电话。
“谈钱了吧!还说我俗,你这丫头,俗套了吧!”这下,电话的那一头响起了妈妈得意的笑声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妈妈结束她的得意,等待着那熟悉的短促的“嘀嘀——”之声。
公共电话亭里的阿姨冷冷地报到:“2块3”,我将钱放在桌子上,走了。
我不知道妈妈是否知道,我催促她挂电话是为了快些见到她。听她特有的满肚子的牢骚,而不是“口粮”,更与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