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姥姥很爱流泪。每一次流泪,我都会在一旁看着,“姥姥羞羞,这么大人了还哭,我都不哭了。”听到这话,姥姥就会破涕为笑:“好,好,我家妞妞长大了,都不哭了。”说完,不等我笑,她便会笑个不停。
我摔倒后,姥姥会流泪。
那年,我五岁,刚学会骑车,就有一种想昭告天下的可笑想法。于是,就从家里一路骑到小区的广场,骑来骑去,但凡人见到就会说:“哟,都会骑车了,真了不起。”听了后,我的虚荣心变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便有了些飘飘然,飘着飘着,一个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夏天,穿得少,手臂被擦破了皮,冒着血。后面的姥姥看见了,十分慌张地小跑过来,帮我轻轻拂去身上的土,扶我起来。“疼不疼啊,姥姥带你去包扎。”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带我去了卫生所。酒精抹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我疼出了眼泪,姥姥也疼出了眼泪,心疼的。“哇——姥姥,疼!”我忍不住了,大哭起来。“不哭不哭,姥姥给你吹吹。”姥姥说罢,不住地往我的伤口上吹气,好像这样就能将疼痛赶跑一样。我勉强睁开眼,却发现,虽然姥姥让我不哭,但她的泪却如泉涌。她用粗糙的手帮我擦去泪水,自己脸上却不管不顾,我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份爱。
我挨打后,姥姥会流泪。
那一年,我八岁。不知什么原因,我和妈妈争吵了起来。妈妈着急了,高高扬起的手臂,重重地落在我的背上。我固执地瞪着妈妈,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不肯服输。妈妈再次举起手臂,却被姥姥拦了下来。“干嘛呀!别打孩子,孩子做了什么错事,你要这样?”话还没说完,便被妈妈打断。“妈,我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你不要插嘴好不好?”说着说着,妈妈便将姥姥推出了门外。
我奔到姥姥的房间,却看见姥姥坐在床头抹着眼泪,见我来了,将我搂到怀里:“以后你妈要是再打你,你就给我说,你也别埋怨你妈,她也是为你好啊!”还未说完就已泣不成声。我看着姥姥,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离开后,姥姥会流泪。
那年我10岁,父母做出了一个令我费解的决定:搬新家。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坐上了汽车。汽车开动了,缓缓向前走去。后视镜里,映出了执意要留下来的姥姥,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10岁,我打开车窗,向后喊道:“姥姥,回——去——吧!”我拖长了声音,想让姥姥回去,可她就是不走,眼泪往外涌着,也不擦,笑着给我挥手,我坐回了车上,垂着头,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流泪。
印象里的姥姥很爱哭,也正应验了“女人是水做的。”但我知道,姥姥每一次流泪,都包含了对我浓浓的爱,打湿了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