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初春的跫音,揽一弯月色如银,在渐思渐沉的幽梦中褪去这一片如水的夜色,此时的我,双眼迷蒙,模糊了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之间,是谁也画不出的江南模样。
在轻轻的弦索弹唱中,回首,半掩的门扉,咿呀作响的竹椅,轻软飘逸的蓝印花布,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绿柳红桃,淡淡的茶烟氤氲,轻啜一口,“令人对此清心魂,—啜如饮甘露液”。
帘外芭蕉惹骤雨,是谁一边烧制青花瓷一边追忆?是谁在“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的宣纸上挥笔?是谁在烟雨蒙蒙的石桥边,撑着油纸伞,伴着满地的残花和飘摇的杨柳?是谁在乌篷船上品味“船头一壶洒,船尾一卷书,钓得紫鳜鱼,旋洗白莲藕”的闲情?
一朵花开的时间里恋上了谁?又在一杯酒的时间里忘了谁?
绿水青苔,秋风白藕,是谁与谁手挽手穿梭于江南的烟雨小巷,看着有闲愁的轻云薄烟,闻着古刹的钟声,静静地,走到路的尽头?是谁与谁在红尘紫陌,一见钟情,再见相约无悔于今生,在如诗的江南人家,修篱种竹,抚琴行吟,安这一份田园生活,共度白头?又是谁为谁谱了一曲又一曲绝唱,缱绻着天荒地老?
忽一叶扁舟,悠悠沿江南两岸桃花的流水飘来,碎了满河绿影。
日落,月升。那秦淮河的十里烟波,可是凝聚了多少细碎的桥影,扬州一梦,烟花几重,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折戟,沉沙。那飘雪的柳絮,可是载得下岁月如许的沧桑,半痕冷月,一段断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梅雨潇潇,洗尽往日繁华如梦,诉说几分恻艳似风。荷叶田田,菱香满满,是谁家嘻嘻垂钓莲娃?菱歌处处,罗裙飘飘,是哪门红巾翠袖?那倚画船听雨眠的少年是谁,那停船暂借问,隔水抛莲子的女孩是谁,那玉户帘中的少妇,是望向谁家今夜扁舟子,又是何处明月光,让倚栏回首的女子皓腕凝霜雪,清辉玉臂寒?
琵琶铮铮,大珠小珠落玉盘;萧音幽咽,更漏声残夜未眠;竹笛袅袅,吹尽秋风穿林过;古筝悠扬,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渔舟唱晚,划破一夜春江水;夕阳箫鼓,惊起江边宦游人。枫叶荻花,瑟瑟清秋,孤舟琵琶女弹起的嘈嘈切切,凄凄惬惬,湿了座下谁的衣襟?姑苏城外,道院钟声,又是唤起了哪个游子的辛酸与落寞?寒鸦戏水,雁落平沙,雨打芭蕉,飞花点翠,古韵悠长,几多水做的温柔,几多花开的梦呓,几多烟水迷离的恻艳与凄凉。
六朝金粉,沉睡在江南温柔的怀抱里把梦做成五彩的颜色。直到连天的烽火映亮了吴山越水,金人的铁蹄踏过了江水的缠绕,踏破了醉里河山。隔岸琵琶,颤抖的揉弦把霓裳六幺弹成了霸王卸甲,明月几时,把相思照成了流离。良辰美景奈何天,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卢沟桥下的一潭碧水,何时流成了一抹殷红。江南,如何再温柔缱绻,只让寸寸柔肠化作斑斑红泪,沉沙的折戟,吴门的断柳,掩下岁月的沧桑如许。盛朝自古多恨事,钱塘繁华已成烟。
青天绿水,墨香缥缈,江上白帆,深潭落月,小桥流水,人面桃花。一幅又一幅画卷轻柔地飘来又隐去,多少闲趣,多少愁思,千古不变的山水之间,藏匿着一个又一个烟火迷离的故事,演绎着一程又一程转瞬即变的人生,所有的心情皆成了烟花三月的景致。
许是上一个轮回的痕迹,让我如此这般思恋,梦呓是一声轻叹:“江南啊,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