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
1979年,一阵温润而持续良久的风,吹变了这块版图——中国。每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子,都在春风的温润吹拂下悄然生长。
“幸得这场春风携来了小村庄的发展,我们才终于可以回家了。”舅舅说。
舅舅他们那个年代,是个背井离乡的时代。
舅舅在家乡度过了他短暂的童年后不久,便开始了背井离乡的打工生活。他说,记得离开时,是一个阳光很暖的春天,燕子在梁间啁啾地鸣。他背上简陋的包,在路口与双眼噙泪的父母告别。刚拐出路口,外婆又冲上前去塞给他两三块钱,帮他把衣服的褶皱抚平……他哭了,但他还是上路了。因为在那时,青年人要不就是跟父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要不就只能走出小山村去外面打工。因为小镇那时还很落后,一个工厂也没有。
“那是我们家境颇为窘迫,父母仅靠耕田根本养不活我们姐弟四人。更别说建房在担子上又多了几笔债……”
“我借着父母给的路费,一路艰辛,终于到了‘天府之国’四川。但日子并不好过:我至少流浪街头一两个月。那时我已穷得潦倒不堪。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说是工作,其实是苦力。我们被带到了一座险峻的大山前,工长说,我们要在这里开出一条路来为民服务!于是我们便被一条不粗不细的麻绳从山顶吊下悬崖,吃力地挥着铁锄在山壁上乒乒乓乓地敲。想想被吊在云雾缭绕的山腰,面对着坚固的山壁,真的是‘命悬一线’啊。有时似乎还没挥锄头,全身便已湿透。怕啊!那是饮食也不近人情,仿佛在最劳累的时候,最需要休息的时候被人塞了一团火在嘴里,极难受!但不吃饭又没力气干活,不干活就连那些微薄的几块钱都挣不到……有时为了能多寄几块钱回家,我甚至生病是为了快点好,跑去医院打点滴。如今想来,心里仍然为之一颤。”他似乎在害怕,但努力忍着。
“实在是苦啊!一年又一年的春天在异地到来,却只有陌生的人,生疏无味的话语。每次我都想起老家此时的屋檐,许是有燕子在那时我与父亲搭的木板上筑巢了吧,在燕子的呢喃中飘来母亲的饭菜香,多想尝一口那糯米般柔软的、父亲碾的白米饭和新鲜的、母亲刚摘的野菜……也曾写过一两封信,但也不知是否曾寄到过……”
信,是当然寄到过。但外婆外公不识字,只能请别人来读。为了对他表示谢意,外婆每次都亲自下厨煮饭烧菜款待他。仅仅是因为他可以告诉他们关于舅舅——他们日思夜想的儿子的思念。短短的几行字在那时,却是他们对儿子思念的唯一的一丝慰藉。
他顿了顿,话刚到颤动着的嘴边,便等不及要蹦出来“那是听说要改革开放,我们整个工地上的人都高兴地不得了,通过四面八方打听家乡的消息。改革开放的春风如我们所愿地吹遍了大江南北。没几年功夫,我们就打听到家乡似乎有变化了,有自己的工厂了,我们便迫不及待的冲回来,与喜极而泣的父母相拥,与日夜担心我们的姐妹相抱……那是时初春,新芽萌动,燕子在头顶盘旋,似乎在向我们展示归家的路。那天,我真的哭了。”
家乡在春风春雨的滋润下蓬勃生长,有了自己的工厂,终于可以结束远在外地对故乡的相思。终于可以陪伴在父母身边,终于可以回到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怎能不激动地淌下辛酸而甜蜜的泪水!
1979年的燕子衔来的春天,正在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落间,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