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粉笔了？”老师端正地站在讲台上，一脸严肃。闷热的教室里，风扇无聊地转着。黑板上的粉笔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糟了，今天我值日，所有关于讲台的任务都是我负责，怎么办？
这时，左上角一束目光投射过来。坐在左上角的是布，颜值不高，像一只丑小鸭，很少有朋友。
此时的教室，异常安静，老师粗重的喘息声格外刺耳。我忙不迭地跑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没粉笔了。
我无助地看着老师，真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钻进去。
“老师，我…”布缓缓地举起来手，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又继续说道，“老师，我知道哪里有粉笔。”他兴奋地叫着，耳朵也因兴奋而变得通红。
我长吁一口气，灰白的墙壁，也变得欣喜起来。
他缓缓地走出座位，不慌不忙，一改平日的冒失。他走到讲台旁，突然坐了下来，拉拉有些褶皱的衣角，向下趴下身子。我想起了，他曾在一次玩乐时，不经意跟我提起，讲台下的缝隙里有许多粉笔。
他缓缓地趴下，有些肥大的身躯卧在冰凉的地板上，衣服太小，露出了一块白皙厚实的肉。脸颊瞬时变得通红，如一盏元宵节的灯笼。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重重落下。
“扑哧”有同学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有些愧疚。
布拉起袖子，在台下的旮旯里小心地探着。讲台下，积聚了许久的粉笔灰，从缝隙中不约而同地、调皮地跑出，毫不客气地冲向布的鼻腔，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我的心一紧。
同学们鸦雀无声，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布的一举一动。
布似乎摸到了什么，顿了一下，似触电一般，迅速地抽出一支断了一半的粉笔。他仰起了头，高举着手上的粉笔，满是粉笔灰的脸上绽满了笑容，像盛开的鲜花。
“老师，还要吗？”话刚说完，他就又弯下身子，在阴暗的缝隙中，摸索着。好一会儿，他又摸出几只粉笔，再一次高举着，再一次笑了起来。脸上，笑靥如花。再看他的脸颊，仍是通红，还带着一些因灰弄脏的污垢。两排亮白的牙齿露着，像喜人的荔枝。
他朝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连蹦带跳地回到了座位。蓦地，我的心中激荡，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阳光透过银白色的窗棂，照在布的脸上，他的笑容更灿烂了。
是的，这笑容，那么灿烂，那么阳光，再也没有比这更美丽的笑容了，尽管上面尽是灰尘，尽管颜值不高，但那笑容却是那么纯真，那么善良，那么真诚，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吗？
恍惚中，我听到了教室里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中，王老师攥着那支断了一半的粉笔，笑了笑，激动地说：“这只粉笔，虽只有半截，却是我教师生涯中，用过的，最漂亮的粉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