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秋风萧瑟，万物隐匿于黑暗之中，枕着一席秋风沉沉睡去，秋蝉犹不知疲地哼唱着摇篮曲，落叶的余香于晚风中萦绕。月光倾泄，为如绸的树影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于风中摇曳生姿。这让我忆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同现在一样的光景。
星星仍旧难以计数，高悬苍穹，影影绰绰，扑闪着双眸俯视芸芸众生。奶奶侧卧在藤椅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也无甚固定的节奏和韵律，仅是想起来便摇几下，我断定奶奶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说话温软，做事爽利。
奶奶慵懒的阖着眼，又同往日一般开始讲古说今，乐此不疲地讲着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少时的我总听得兴致盎然，但后来长大了便是左耳似雾朦胧的进来，右耳毫无余蕴的出去，偶尔还会心生烦躁，匆匆离开。奶奶讲故事的声音戛然而止，唤回我的思绪，在我不解目光的注视下，奶奶半分支吾地开了口：“听说手机可以看人老了什么样儿，我也想看你老了的样子。”虽是疑惑且不耐烦双重情绪叠加着，却也还是在她渴望的目光下捣鼓一番。奶奶迫不及待地倾身来看。晚风拂过，携带起奶奶丝缕鬓边银发，又似乎生怕惊动了岁月与流年，小心翼翼的放下了。
奶奶看得颇为入神，眼眶竟泛起了水光。我霎时间便慌了神，打趣逗她：“唉，太丑啦，就别看了。”奶奶抬肘，用粗糙的衣袖擦蹭着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反复摇着头，呢喃着什么听不太真切。我忙拿回手机，无奈发问：“这有什么好看的？”
奶奶的眼眶泛红，幽幽地叹息声直直飘进我心里，似鹅毛却有千钧重。我清晰地听到她说：“因为我看不到了。”头顶轰轰作响，想起奶奶温润的笑容，忍着腿疾背我淌过泥水的坚忍，心爱的花骨朵被我挠落后的宠溺，奶奶离家后我那一夜的哭泣，那些岁月席卷、蔓延着，像大火般烧尽内心的沉痛。一想到奶奶终将有一天会从我的电影退场，泪水簌簌砸落手背。远处的景物黑黝黝一片，风声似乎都在呜咽。
转而思及当今社会，如同这样的，甚至更为孤寂的老人又有多少？老人们虽远离了凡世起伏的喧嚣，但他们盼望儿女归来的心情却像是庞大而深沉的宇宙，茫茫无际，永远都是空洞难以填补。
思绪纷飞中，我握上了她轻颤的手，声轻如鸿毛但坚定地告诉她：“我不会远去，未来，让我带你去看花海。”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我和晚风永远都会记得那些回忆，奶奶曾陪我草长莺飞，细雨朦胧。我和晚风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约定，今后我将陪伴她直至生命的尽头，陪她细数花名，测天看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