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在摇它的叶子,风在卷它的须芷。窸窸窣窣,成百上千的野草,“唰啦”“唰啦”……
花湖的草,生长于沼泽之上。
水草茂盛,长而粗壮。过于密集的分布常让人忘却底下是吞噬生灵的沼泽。我半蹲着,伸出手试探,然而它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恰好掩住曾黑暗的过往,星星点点,甚至开出花枝。
我险些忘了,这野草向东之地,是红军长征过西北的最后一道关卡。而那时的野草则稀疏。
稀疏的野草在风中长吟着,散稀如乞丐的队伍便穿山而进。一双双已经残破的草鞋勾住这里的野草,断了几根。向草而行,竟破了重兵把守,收了土司好意,再北上而大捷。
过草地,即是松潘大草地。水沼泽混杂几丝绿色,盘根纠缠。一日便是枯骨数十沉于沼底。草却不言,任凭撕拉扯指,都只是无言,渡了他们一程。
而至于再西上至腊子口,排山倒海的兵力和居高临下的碉堡,让人望而却步,一筹莫展之间,竟又是一个藏族小伙,攀着岩上的草转到后方,才过了险卡。
野草的生命挣扎而顽强,一如那年红军挣扎而前进的未来。
世界上却有奇迹,也意天命,像“三军过后尽开颜”的野草疯长,覆盖沼泽;像希望渺茫的红军跨了国土,成就史诗。
“唰啦”,百年来,它还在此地。恍惚间,我的脚边似也生出齐膝荒草,一枝结一时。
龙应台曾在《目送》中说:“谁说斜坡峭壁上生出的野草万物,不能是一花一世界,一草一人间呢?”
于是我踏足高原,去寻生在陡坡的野草。
从平原到高原,从泉流到岩石,无一不是野草挣扎的痕迹。低处的草鲜嫩而繁多,挂着露珠和风而动;高处的草青黄相接,扯着嘶哑的喉咙盖过风声。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那再生的草,早已不是去年的草了;红军当年涉足的草地,早已不是现在被圈为景点的草地了;第一批破土生长的草,早已化作腐草,腐草为萤。
这些年,我踏过诸多的草,在脚底与其根相接的一瞬,我以为我找到了自己与它们的交点,却殊不知,“这一次会面,是长天与秋水的相吻,但长天依旧是长天,秋水依旧是秋水。”
无声的风中,草在唱它寂寞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