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有的时候是说不出来的。就像妈妈一句唠叨的话,奶奶做的一道爱吃的菜……或是那样一个早晨,爷爷开着他的迷你三轮车,载着我到学校去。
那真是一辆极小的三轮车,甚至于都不能算是正经的交通工具,小小的支架上安装上三个能走的轮子,仅此而已。
然而小时候的我竟很享受这种“危坐”的新奇,爷爷的两双大手将我抱在怀里,屁股死死地压在唯一一个座位前面的那小块面积上,两腿在挡风板前叉开,就和爷爷前心贴后背地出发了,那时这样的小车在路上俨然是另一个世界别样的风景,在行人的眼前一闪而过。
下雨天就更好玩了,我需要钻进爷爷的小雨披里,望着一小角外面的天空,听着雨滴答滴答的声音,感受着爷爷胸膛的温度。尽管是缩成一团,左右开弓按住雨披的两角,却还是会弄个半湿,那时我就会想:这样一个小车,是怎样把一个180斤的大人和小孩、书包,神奇地运了过来呢?
转眼到了初中,那小车就显得不那样称意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让爷爷送我去上学。腿已经顶到外面去了,我的小脑袋也足以挡住爷爷的视线,只得一左一右地错开着。我静默地感受着小车在地平线上的阵阵波动,想着曾无数次在脑中闪现的话:这样小的车,爷爷为什么不换掉呢?无谓的节俭罢了。是的,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羞耻,窘迫,让我抬不起头来。把我压得越来越小,无法喘息。而小车呢,支架的漆已经掉了大半,轮子磨损,破旧的样子,我再也不想坐这样的车了。
爷爷一脸懈怠的模样,慢慢地说道:“九年了,今天到头啦!”
好像触电一般地,我从罪恶的荆棘中脱出身来。九年了……我都不曾记得有这样久的时间,像那样靠在爷爷山一样伟岸的臂弯里,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如今的中学。我也不曾发现,在我慢慢长大、长高的同时,爷爷也在慢慢老去。
我目送着爷爷远去,望着他深沉的背影和花白的头发,我的眼泪流出来了。在骑着崭新的自行车上学的路上,我依然会记得这一幕吗?朦胧中,小车载着爷爷渐渐远去了,但是它却在我的心里渐渐高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