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不像别的父亲那样有本事,在我漫长的夜行时间里,你只是支快燃尽的烛,几寸的亮,什么也做不了,但我说,我愿意,愿意一直秉烛而行。
思之所及处,烛安静的亮在寒夜里。求医的日子总是冷雨纷纷,你提着礼品,转乘好几次车到医生家,点头哈腰地和医生说话的样子和被冻得通红的大鼻头,我至今记忆犹新。临走时你一个劲儿的拜托医生,似乎把一辈子的谢意都道尽了。风挟着雨点来了,你没有对我说什么,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我知道,烛亮着。
思之所及处,烛温暖地亮着。那天,你陪我去买学习用品,结账时发现少拿了一件,你便守着购物车排队。我拿了东西回来时,你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侧仰着头,轻声打着鼾。往返不过三分钟,我不知你是如此疲惫,我呆立原地,就这样望着你,不忍把你叫醒。嘈杂渐消,白色的顶灯照着你的脸颊,暖意油然而生,你似乎也照亮了我。是的,烛亮着。
14年来我第一次如此近的观察你——那个我出生时第一个抱我的男人,那个我生病时细心照顾我的男人,那支照亮夜的烛。随着我的成长,你已年近半百——思及此,我被这个词吓到了,我无法想象几十年后你口齿不清、吃饭如嚼蜡的日子。不知从何时起,你竟变得爱说一样的话,爱随手关灯,你开始变得邋遢,变得一久坐就会腰疼,变得多上几级台阶都会气喘吁吁。是否有一天,烛会不再明亮?你曾那么英俊,如绽放的春花,如午时的阳光,我的成长似乎建立在你的衰老上,我成长的养分似乎是你年轻时的活力。
“蜡炬成灰泪始干”仿佛是你生命的写照,然而你却依然为我发光发热。你自知是长夜中的几寸明,便把这几寸都给了我。烛便拥有了一个完整的我,我也有了一支完整的烛。
无法给予晨曦,甚至无法走到天明,更无法使这夜色后退半步。我知道,但,依然谢谢你,以光的速度,笼在我心头。
相信吧,烛,天会亮的,明夜呢,我也会去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