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他不是一个长得动人的男人。
很普通的身高,很普通的发型,很普通的五官,你永远无法准确地从人群中找到被埋没的他,如果找到,一定是看到了他那双清澈得像少年的眼睛。
五十多岁有着这么清澈的双眼像一片天空,里面风云汹涌。
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个点闷热的下午,他一进门就"哗"一下拉开了窗帘,我们循声望去,窗外的天空,晚霞竟那么绚丽,潋滟了整个教室。而他,轻轻在黑板上写下标准的宋体,却灵动得知一尾锦鲤。让整日盯着课件上生硬文字的我们眼前一亮,然后他开始上课,从头至尾,都如同练习过千万遍一样,流利而生动,从一开始的引入到例题讲解,永远是一口普通话,一口专业的术语,不时的打趣,更让我们像多年未见阳光的人突然遇到晴天,带着少许诧异与惊喜一一诧异的是他作为数学老师却有着一手好板书和熟练运用文字的能力,惊喜的是这个普通的中年人竟与自已有着共同语言。某一个刹那,我与他的目光隔空交会,我分明看见那双眼里的那片天空,连接历史与未来,藏着无数知识与故事。那一刻,动人心弦。
慢慢地,我开始慢慢进入那片天空,越向深处,越动人。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早晨,我们在自习时,他进来了,像一个不知归宿的旅人,几乎是一步一绊地闯进来的,我们心觉惊异,却见他很快恢复了神情,稳下了声音:“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他拿起粉笔,背对着我们,却迟迟未肯落笔,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他抬起左手,好像很快速地擦了一下眼睛,又很快速地挺了挺背,用力写下课题,当他转身过来时,我发现,他眼里的一片天似乎刚刚下过一场大雨,蒙上了一层水雾,却依稀看见里面闪烁的繁星,很坚定地闪耀着。后来,我才知道,昨晚下了一场大雨,而他的父亲,唯一的长辈,也走了。而那闪耀着的星,便是他作为教师的倔强,动人地闪烁着。
最后一次见到他眼里动人的天空,是在毕业典礼上。
那天的阳光很明媚,天空美成永恒的模样,他嚷着要我们举起毕业证书拍照,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要求与我们合影,一边算着还有寥寥几年的教师生涯一边遗憾地说想多带带学生们,而他的白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斑斓的光,他的眼里,映出蓝色天空的清澈,像画出的模样。
他是一个很动人的男人,他有动人的风采。
我不知道他潋滟过多少人的内心,使他们变得如天空般动人,我只知道:
您便是天空,唤醒无数芳草过客,
您便是诗的开头,藏进多少花开温柔,
您是老师,您是动人的灵魂塑造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