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花开了,你在哪?
“为什么樱花不飞?”我问妈妈。
“唔……”她为难地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还没到那个时候吧。”
我点了点头,看来,那种在安房直子的童话《樱花飘雪》里才有的樱花风要在几个礼拜后才能看得到吧。
妈妈在用相机聚焦枝头上的花,我抬头看,一树雪白的樱花。乍一看让人觉得像桃花一样。花瓣白白瘦瘦的,弱不禁风的样子。有的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粉粉的花苞,像小婴儿的皮肤一样娇嫩。再过几天,小婴孩的头应该要冒出来了吧。已经3月的风吹起来仍有凉意,不知道樱花会不会冷?
“白玉兰还没开。”妈妈的声音把我从胡乱的思绪中拉回来。我发现自己已在儿童乐园的白沙旁,确实还没开,瘦长的花骨朵骄傲地挺着。有的只是半开,像十二三岁的姑娘们一般尚未完全长开,羞羞涩涩地含苞待放。
去年的春天,我也在这里拍过阳光下玉兰树的照片。现在玉兰树还在,只是那个原来儿童乐园里严肃地说“我是男孩”的棕发混血小女孩儿,和那个和她一起骑车的5岁中国小男孩,他们去哪儿了?那天,四月的阳光促使我们只穿了一件短袖,阳光艳得把白玉兰映得熠熠生辉。
从这里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湖边的丝丝垂柳,弯腰接触平静的湖面。那棵隐在绣球花后的那棵花树,颜色多像芙蓉花啊。但花期似乎不是现在吧?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山上的山花开呀~我猜到山上来……”耳边突然冒出爸爸哼唱这首山歌时的旋律。那是什么时候的踏青?前年?那天山上的山花开了个满山遍野,树树繁花,树树烂漫。
那次我和谁去的?去的哪?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想不起来。算了,反正年年岁岁的花都相似。
“我想去看一个东西。”我对妈妈说。她惊讶地看着我:“好吧,是什么呀?”我穿过小径,走进一户幽静的一楼人家的外面。朱红色的栅栏外放置着一个破败的小天使雕像。我上前去,发现原本雪白的颜色已经变得灰暗了。只是那个低着头的抱花的小女孩,和那个用手揽着她的卷发小男孩,依旧安静地像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我用手轻轻地抚摸过小男孩纹路凹凸有致的卷发和小女孩手上捧着的一束玫瑰。他们头上有一个奇怪的棚顶,也是精致的白色雕刻成的,替他们挡下了风雨。
“我以前每次骑车都要来这里,还拍过照片。”我扭头对妈妈说。
“是吗?”她笑了,“我也拍一张吧……光线太暗了,算了,万一这户人家有人……不太好。”
“不会的,我从未看到过这户人家有无人居住。”我说,又抚过女孩的裙子,“说不定这都被他们遗忘了呢。”
天堂的天使被遗忘在了人间,什么也敌不过时间。
那个曾天天骑车来看天使的我,又去哪儿了呢?
我们总说花开有时,其实花落亦有时。没有韶华可以永远存留,也许只有村上先生的一句话是对的——“惟独死者,永远十七”。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我们和命运中那些人那些事啊,就像原来不相干的两片花瓣一样,从盛开再到被风刮入泥土中。我们有的,只是交错的缘,和区区一段时间相识的暧昧。
只是我再没见过那样的花瓣。
十四年了,十四年的花开花落,我再没见过那样的花瓣。
——那一模一样一如往昔的花瓣。
古人无复洛阳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所有的花谢,亦应是为了下一场更美的遇见。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于是,我一年又一年来赏花,也许就是为了再看到那花开的颜色。
它们总会凋谢的,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好多个明天,好多个明年。
我不急。
我慢慢等。
我又见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