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你的来信。
你说你想写封辛辣而又励志的信,却写来了内容软绵绵的一封。
我在学校广场的一角读完你的信,顿时思绪纷飞:时间把你的锐气磨平,却让你在更广阔的路上走得更远。有人说,青春是把锐利的刀,生活是把厚实的刀,当两者互相打磨时,青春这把刀会锋芒毕露,而生活这把刀会愈发的厚重笃实。生活把我的骄傲磨蚀,让我轻装上阵,脚踏实地,在更广阔的星空飞得更高。
跌落的果实又结在树上,出膛的子弹退回枪膛,流失的沙漏逆行而上。时光回到原点,我们还没有改变。
在应该认真学习的自习课上,我强拖着你去看实验班组织的晚会,在学校的阶梯教室里,我们坐在后排的桌子上。舞台上闪烁的灯光把平日里善于学习的尖子生们映照得梦幻般高大挺拔。他们穿着黑白相杂的校服,我却似乎看见了他们五彩的灵魂。在大家都应该开怀大笑,兴奋不已的气氛中,我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他们成绩优异,才华出众,也许是他们唱到的“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让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抱着你痛哭。后来的体育课上,你给我讲“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的韩寒;讲“没有物质的爱情是盘沙”的郭敬明;讲“青春是华丽裘衣下的虱子”的张爱玲;讲还没有如今这般火的Runningman。你给我开启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我开始知道新概念,开始知道村上春树,开始知道无印良品……我们当时似乎知道很多,以为知道这些就是与众不同,我们却不懂得包容,你也会竖起身上所有的刺,你的语言也会变成利剑,你的眼神也会如隆冬般寒冷、刺骨。那场旷日的冷战从初二某个时刻开始,哪怕只是近在咫尺,也恍如远隔千山万水。现在看来,其实你也是孤傲的。
你看,那个时候的我们,性格是多么倔强,常常激昂而失控,总是瞧不起很多人,骄傲得像只孔雀,以为自己穿的是“特步”,就和别人特别不一样。就像《艋钾》里所说“风往哪边吹,草就要往哪个方向倒,年经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草。”
进入高中,你去了省城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我留在山区小县城的校园里,真如有些文章里写的那样,会在深夜里流下几滴清泪,后悔当初自己不努力,没有冲出重围。日夜交替,白天我依然保持着那种莫名的骄傲感,认为自己还是鸡头,不愿走下自己心里那个虚幻的神坛。
从高一到高二,高二到高三,以为自己是风的我们被风改变了方向。
高二的暑假,我们开始跨越千山万水感受彼此温暖的呼吸,从手机聊天的字里行间或是只言片语里,我也发现你有了很大改变,正如你自己所说的,省城生活教会了你很多,让你懂得天外有天,让你明白社会实践的重要。
我也开始蜕变,我已明白自己不再是鸡头,而是井底之蛙,所以我开始奋力向前蹦跳,有时我也不明白这些动力到底来自于哪里,也许是所谓的高三觉醒,也许是你日渐遥远的模糊背影,也许是橘色路灯下的沉默等待。我开始在破晓前起床,在灯火阑珊后熄灯睡觉,我中指上的老茧开始褪去一层又一层的皮,我开始懂得像三毛所说的那样,做一棵沉默的树,也会像你当初那样披坚执锐,冲出重围。我现在有时还是会逃掉自习去看别班的晚会,他们依旧会给我触动,可是我懂得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和大家一起欢笑喝彩;我现在还多少残存着些许自己的那份骄傲,不愿意轻易低头,可是我懂得了如何收敛自己的嚣张和锋芒,让自己所说的话不再那么尖酸、刻薄;我现在偶尔还会和同学有些摩擦,还会闹些不愉快,可是我懂得了如何不会让彼此尴尬,如何包容对方,如何一笑泯恩仇。
也许有一天,我会遇见两个和我们类似的小女孩,两个不懂得控制自己情绪,不懂得宽容却又骄傲无比的小女孩,我会毫不犹豫的张开手抱抱她们,在那段幼稚的岁月里,她们一定过得无比艰难,我会摸摸她们的头安慰她们,告诉她们,不要害怕以后的路。
因为这些会发酵成浓烈的美酒,品尝过才会昂首阔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