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出乎意料。
雪来的前几天,风刮得厉害,天阴沉沉的,总不见太阳。
雪是从晚上开始下的,起初,只听得大风呼呼地像前几日一样叫嚣,时而钻进窗缝里来,在逼仄的小小空间里发出“吱呀”一声,一声又一声,光是听着,就感觉那风快要透过窗玻璃,透过墙壁直直窜进骨缝里去了。须臾,就着冷嗖嗖的风,听见了母亲的惊呼:“下雪了!”
之间,雪花像枕头里散落的棉花絮一般,扑棱棱覆了满地,只薄薄一层,就为天地披上了白色头纱,干枯无叶的树枝伸出手来,像是想竭力接住这冰冷的雪片儿,用温度来感化她。雪片儿却掠过他的手掌,直直撞向地面去了。雪的样子是变化着的,一阵与一阵不同,刚刚像棉花,现在又像是风从树上揪下来的柳絮,飞进人的头发里、眼皮上、鼻息间,最后又漫无目的地飞到地上。
雪对光的反射度是很大的。这不,窗棂上落了雪,月光格外的亮,格外的柔和。风已不再刮了,只听得雪花“簌簌”地落。窗棂上堆了座小雪山,像精灵浑身发光,在月光下舞着蹈着,和着“簌簌”的乐声,轻盈地飞,又安详的落。
柏油马路上是走车的。雪落下不久,就被车轮卷走,相反的是,两旁窄窄的人行道,却无比爱怜这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无人去踩,无车来碾,任由雪一层一层盖上去,像是给这宽宽的黑柏油马路镶了两条细心窄的蕾丝边。
忽地,蕾丝边上出现了一双人,那是一对老夫妻。两人没有腻腻歪歪的牵手,但也不是各管各的走,他们相互搀着,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漫天的如绒毛一样的白雪,洋洋洒洒地落到他们的白发上,他们就这样,在第一场雪里白了头,也就这样在彼此的一生里相持着白了头。而身后,是两串脚印。
我站在窗前走了神,直到母亲叫我回房间看书我才不舍地挪开眼光又一步一步地挪回房间去。我仍心心念念着那雪。偶然翻到巴金的一篇文章“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这便也是了,无风的下雪天,让人仿佛置身于满天飞絮的夏初,嘴上说着聒噪,心底却是欢喜的。
第一场雪,不知来的是早还是晚,但只觉这一场天赐的美景,应与你相约来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