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小巷中,细雨蒙蒙。三月的雨,连续不断地敲打着冬与春之间的赞歌,待它停息时,便已到达春天。
还记得多年前,爷爷带我去听京剧,我死活不肯去,拖着,拽着,才到剧场,我坐在椅子上也不安分。台上唱的是《定军山》,“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自从归顺了皇叔爷的驾,匹马单刀取过了巫峡……”演员在台上卖力地说唱,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定军山》是爷爷的最爱,每回爷爷都要跟台上的人哼几句。讲的是三国时期曹操派大将夏侯渊、张郃守汉中,驻兵定军山等隘口的故事。当时,刘备率军进攻,老将黄忠在军事诸葛亮的激将法下,打败驻守天荡山的张郃,又直取夏侯渊,夏侯渊措手不及,被黄忠腰斩,夺取定军山。这一段戏文,爷爷百唱不厌。
只见演员在台上舞刀弄棒,那胡须在移动中颤动,脸谱下面的眼睛射出丝丝精光。那京腔,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精彩绝伦,似重回历史。台下的观众们连连称好,拍手叫绝。那一刻,我也被震撼了,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
一抹笑意在他脸上绽放,自此,我心中埋下了一颗京剧的种子。
此后的日子里,幼小的我跟爷爷练唱腔,背唱词。兴致高时,爷俩也来个对唱。看我有模有样地唱出“师爷说话言太差……”爷爷高兴得直拍手,“好!好!”地夸个不停。这样的爷唱我随的日子,直到我离开老家,到爸妈所在的城市上学。
光阴如梭,一晃七年过去了。重走在小巷中,岁月斑驳,青苔已蔓上墙头,屋顶上笼着一层薄烟。
走进戏院,依旧是朱门,里面那朱红的木桩色料已有些剥落,地方已不再如七八年前的那般热闹,台下的观众寥寥无几,都是年过花甲的老者。有些靠边的椅子上落满了灰尘,透露着孤寂与凄凉。
红布徐徐拉开,唱的仍是《定军山》。我凝望戏台,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旋律,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动作。
声音随着旋律逐渐高昂起来,依旧是那么有力,叩击着人们的心弦。那动作翩翩欲仙,一来一往。重新回味,味道依旧。
爷爷依旧穿着我熟悉的戏服,挂着我熟悉的白胡子,右手执枪,接着唱:“一不用战鼓咚咚打,二不用副将随后跟,只要黄忠一骑马,匹马单刀取定军……”
一曲终了,台下的观众拼命鼓掌,我也鼓起了掌,久久不绝。他的眼中没有悲哀与凄凉,只有更加坚定的信念。
走出剧院,阴霾已散,微风吹来。吹过了河畔,吹起了绿叶,吹走了闷热,吹来了清凉。我意识到春天已经到来。
我真想大声告诉爷爷:
爷爷,有你,就有京剧的春天!